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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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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植,你说什么?” 韩植一定是有备而战的,他毫不恐慌,依然气定神闲,答:“我反对收购荣氏。” “你反对得来吗?”韩统狞笑。 “我只能尽力。” “为什么?为什么如此心志决绝?你难道要我解释成功收购荣氏的种种好处?” “不,我很清楚。”韩植答。 “那么,你持什么理由反对?” “私人理由。” “那就是没有理由。我们现在是谈论公家事,不接受私人理由。”韩统说。 “你说得对,理由未必充分,也不必强迫你们接受,那只是支持我个人的决定,而我的决定只不过是一票而已。”韩植很轻很轻地叹了一口气:“最低限度,我对我的良心交代。” “荒谬,绝对荒谬。”韩统额上青筋暴现。 韩植那番话表示得很清楚,不必管他有理抑或无理,总之他有权投他的一票。 这就等于说,他表态了,绝无商量余地。 韩统一时为之语塞。 他眼角儿瞟到韩森那副暗中偷笑的模样儿,煞地省起,问:“韩植,你聪明一世,不会是受了什么人的教唆吧!我听很多人的批评,荣坤不是好东西,她本人就来历不明。” 韩植说:“请尊重她,荣坤是我钟爱的女朋友。” 这么一句话,使盛怒的韩统添多七分狼狈。可是,却令一直坐着静听他们对话的韩湘感动得红了双眼,慌忙低下头去,怕人看见,会生误会。 事实上,任何有情人听到这种义无返顾,不畏强权,勇敢地在人前表示自己所爱的言辞,都会落泪。 韩湘太为荣坤高兴。 韩统连连地碰钉子,碰得一鼻子灰,面目无光。 他干脆老羞成怒,道:“韩植,你不打算改变主意,你是认真的?” “对,在投反对票一事上,我是绝对肯定的。”韩植说。 “你的一房,有两个继承人,你反对,韩湘赞成,也是枉然。你们兄妹俩商量过没有?” 韩统这么一说,韩植就很尴尬地看了韩湘一眼。在此事的决策上,他的确没有跟妹妹关照过什么。 韩植有他难言的苦衷,他是在这最后关头才决定投反对一票。 一直以来,他都备受困惑,不甘心为了荣坤对荣必聪的维护而放弃进行对荣氏的收购。差不多每天他都坐立不安,心绪不宁,每晚他又辗转反侧,夜不成眠,就是思考究竟是否值得为了深爱荣坤而成全帮助荣必聪。男人在异性感情处理上的量度,真能放得很宽很阔吗?韩植无法在这些问题上释然坦然。 他甚至在午夜梦回时,有过一阵阵的冲动,尽快打倒荣必聪以泄愤。 对这个原来占据荣坤的心的男人,韩植无可否认是有妒意的。 他发现要克服对荣必聪的怨恨,原来是对他的一个绝大考验。 及至听到荣宇与荣宙复述荣必聪在知悉股权变易后的反应时,韩植对荣必聪敬佩得五体投地。 如此一个不为自己江山的断送而流半滴眼泪,不扬嘴谩骂一句,不怨天,不尤人,从容接受不可改变的沉痛事实,那份气概,那份风度的确是大丈夫所为。 荣坤如果选择暗地里敬爱荣必聪,也是天经地义,顺理成章的事,只显出荣坤的慧眼而已。 他之于荣必聪,相去太远了。 对自己做不来的一总大体得体事,偏偏有人做了,是应该对之臣服的。 对应该臣服的人反而倒过来妒恨的话,自己也太不是个有教养的大家族中人了。 再回头看,整个收购战,本来是商场上的惯技,价高者得,大可以旁若无人,但把手段建筑在鼓励骨肉相残之上,韩植不忍。 尤其知道荣必聪的慷慨与从容之后,更显得他一对儿女的寡情与无义。 他韩植不能为虎作伥。 为爱惜荣坤也好,为敬重荣必聪也好,甚至为鄙视荣宇与荣宙也好,总之,韩植最后决定放弃这个收购的个人权益。 他知道自己绝对决策正确,因为当他在步进会议室前的几分钟,作了决定之后,一如为国捐躯,视死如归的将士,虽面对绝大困境,心上却空前地舒坦畅快。 惟一可惜的是,未及把这个心路历程与妹妹分享,难怪韩湘答韩统,说:“我们兄妹并未就此事商量过半句。” 韩统一听,沾沾自喜,道:“对呀,这就是说,韩植,你得先弄好你这一房的内部问题,一对一成不了气候,徒然花大家的时间。” 韩植无疑是尴尬的。 他甚至不敢直望韩湘,因为他不可以为了自己的私心而连累了他妹妹的利益。 一时间,他左右为难,不晓得如何处理局面。 他讷讷地说:“韩湘,请原谅这是我最后决定下来的主意。这样吧,如果你赞成收购荣氏股权,我们这一房就再没有资格说投反对票,但,属我个人的百分之五十的投资与利益,都别算在我的户口内,归你所有好了。” 韩湘凛然道:“谢谢你,大哥。” 韩统开怀地说:“韩植,你这方法行得通,反正你不能以私害公。” 韩湘扬起了左边的眉毛,很有把握地说:“如果我们这一房是两家对立的,大哥提出这番让步,我是会接纳的,他的好意与公允,我永远领情。但,如果我和大哥的意见是不谋而合的话,那就省事了,我们这一房是全票反对,就易办了。” 韩统和在座各人都吓呆了。 韩植忙道:“韩湘,你的意思是什么?” “大哥,我们是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我不赞成收购。当然,这决策不由我定。但我并不认为这收购之战是仁义之举,也不相信会因此而在商界政坛上获厚利,反而忧虑引起名望上的损失,我最低限度不愿负上这番责任,更不能赞成动用韩氏基金去投资。二叔如果有个人的理由与兴趣,你不妨独力推行,甚至各房对此事有足够信心的人,不妨内部集资,作为收购资金。” 韩统吓呆了。 好一会,他才晓得咆哮:“韩湘,什么人教唆你作这么个决定?” 韩湘笑:“没有人教唆我,因为我不是轻易被教唆的人。但有人影响我,启发我,引导我,让我在深思熟虑之后方作出这个决定,可是真的。” 然后,韩湘环视了各人一眼,站起来说:“我看,我和韩植再逗留在会议上是没有意义的了,告辞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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