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玄书阁 > 林燕妮 > 青春之葬 | 上页 下页 | |
四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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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安邦!”李颀丢下了毛巾。 “什么?”安邦的肌肉紧张了一下。 “我替你画个素描。”李颀嘴角噙住个冷笑,“好给小盛留个纪念。” “随便。”安邦故作漫不经意。 只有世华看出他内心的紧张。安邦这辈子都没让人耍过,只有他耍人的份儿,这回,他怕李颀耍他。 也只有世华知道,李颀天性不羁而纯厚,他不会作弄安邦。 李颀坐在床沿,抬睫看了安邦几眼,很快地替他作了个速写。 世华看了,不禁“啊”一声地叫了出来。那正是安邦清晨送她一朵花时的样子,那正是安邦在海旁黄色小帐篷内听雨时的样子。 那虽是安邦的肖像,却有如把她的心肝五脏画了出来一样。 李颀一看世华的神情,心里酸妒交集,不禁泪承于睫。 “给你吧。”李颀把肖像交给她,“此生,什么都是不属于我的。” 世华的泪珠滚滚而下,一手拿着肖像,一手执着李颀的手。 安邦从椅子里站起来走过去:“喂,喂,又哭?发生了什么事?他画了些什么东西?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安邦从世华手中拿过自己的素描,心中一阵震撼,又是仿佛让李颀把自己的心肝五脏画了出来。 他诧异地看着李颀:“你不如我想像中那么笨。” “我学过画画。”李颀叹了口气,“你那哥哥怎样了?” “噢,样子跟我差不多。”安邦岔开了令他不安的话题。 “小盛?”李颀握着世华的手。 想起安雄,世华有犯罪的感觉,支吾以对:“他们,他们两兄弟长得很像。” 李颀看了看安邦,再看了看肖像,逼视世华。 “你会说这是他哥哥的肖像吗?” 安邦和李颀两双眼睛观察着世华,令她觉得赤裸。 “不,不会。”世华摇着头。 李颀爱怜地轻抚她的头发:“小盛,你到底是个不会说谎的女孩。” “我,我会,我……”世华望了望李颀,又望了望安邦。 安邦伸手紧握着世华的另一只手腕,双目炯炯地看着她,有若恳求,又有若命令地不让她将她跟安雄住在一起六个月的事招供出来。 “世华,你是不会说谎的。”安邦微微摇头示意。 世华一手被李颀握着,一手被安邦握着,她觉得快被他们撕成两半了。 “程安邦,放开她!”李颀说,“别捏痛了小盛的手腕!” “放开便放开,握着人家的手,未必握得住人家的心!”安邦搓搓世华被他捏得红了的手腕。 “我跟小盛说过,即使她有过十个八个男人,我一样等她。”李颀坚决地对安邦说。 安邦默然,他内心的挣扎,只有他自己知道。 世华对他的一言不发有点失望,到底,只认识了十天八天,也许对安邦而言,只是一段短暂的浪漫,然而那浪漫又是如许浓烈。 这时电话响了,李颀对世华说:“一定是你的妈妈,你自己去听好了,我不想再听她的胡乱指责。” 安邦笑笑:“让我去听,吓她一跳。” 安邦拿起了听筒:“嗨,伯母,是我,程安邦,我们三个人在一起……噢,没什么,李颀在替我们画像而已……我怎么也在?……我跟着世华的车子嘛,替你看着女儿,也替我哥哥看着女朋友……啊……好,我叫世华来。” 安邦把听筒递了给世华:“……是,妈妈,我们聊聊天而已,一会便回来……” 世华转头望了李颀:“妈妈叫你听电话。” 李颀没好气地接过听筒:“……当然这是我的家,要不要我下去把司机也叫上来听电话?” 安邦听了势头不对,从李颀手中接过了电话筒。 “伯母,又是我,安邦。……不如这样吧,叫司机先走,我送世华回来……为什么你要信得过我?……不许我先走又不许我送世华?……好,好,让司机等好了……十五分钟?半小时吧,李颀正在替我绘像……很好呢,李颀说你是最美丽的女人,虽然凶,但凶起来也比谁都好看……不信?我拿他绘你的像回来给你看呀……四十五分钟吧,那么他可以画得仔细一点……啊,好,晚安。” 安邦放下了听筒,拍拍手。 李颀恼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几时说过她最美丽?” 安邦伸了伸舌头:“伯母好厉害啊!为你们这双情人多争取了四十五分钟,还不谢我?” “我哪里有她的绘像?”李颀啼笑皆非。 “你记不起盛伯母的样子吗?凭你的功夫,五分钟便画完了。”安邦说,“不用像,美丽便行了,拍女人马屁,永远行得通。画了之后,包管你以后捱骂也少点,见你的小盛……” 安邦手舞足蹈地说到这儿,喉头像被什么哽咽了一点,声音变了一阵,吞了口气,再说下去:“……见你的小盛,也容易点。” 世华听得出安邦的一抹伤感,不自禁地轻唤:“安邦!” 安邦正色地道:“趣剧做完了,我的笑话也说完了。李颀,假若你有种,你今夜便要了她!” 李颀勃然变色:“这关你什么事?你当小盛是什么?” 安邦乜斜着眼看着李颀:“她?她是个等待人要的女人,她是个渴望被占有的女人,李颀,假如你当她是女神,你便错了。” 世华想起在舢舨里的一幕,百感交集。 安邦闭上了眼睛,仿如跟她一同在回想:“女神并不可爱,女人才是可爱的。世华是可爱的。” 这几句话,有若低吟,直说到世华心坎里,顿然将她放出囚笼。 然而,安邦却显得有点神思恍惚,情绪不大稳定,夺门而出。 “李颀,我去看看他,我有点不放心,我不想他有意外。”世华急急追着安邦,“他整天情绪不安定。他平日不是这样的。” “我也觉得他有点语无伦次,行动古怪。”李颀说,“他是个复杂的人,像在受着什么折磨。我也有点担心他。” “李颀,你放心,我知道往哪儿找他。”世华折好了安邦的肖像,放进口袋,跳上司机的车子。 外边还大雨淋漓,世华叫司机追着安邦的车子,只见它往山路上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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