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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不,是在斯坦福留学时的旧同学。”

  刑露说:“哦……是美国……”

  “你去过美国吗?”

  刑露回答说:“我没去过,不过,我认识一个旧朋友,在那边念书。”

  对方问道:“有联络吗?”

  刑露想起了程志杰,她那双忧郁的大眼睛眨了眨,喃喃说:“已经没有再联络了。”

  刑露把衬衫上的标价牌一个一个摘下来,接过了客人的信用卡看了看,他的名字叫杨振民。她让他在账单上签名。

  对方再一次说:“待会儿得要找机会逃出来。”

  刑露问:“喜宴是设在这家酒店吗?”

  对方点点头,笑了笑:“听说差不多把香港一半的人口都请来了。”

  刑露铺开一张薄薄的白纸把衬衫裹起来,笑着说:“结婚总是值得恭喜的。”

  她仰起脸时,发现对方凝视着她,她脸红了。

  随后她把裹好的衣服放到一个纸袋里,送客人出去。两个人在门口分手。她看到他一个人朝通往二楼大宴会厅的方向走去,那个穿着讲究的背影渐渐离她远了。

  第二天,杨振民又来了。

  看到刑露的时候,他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笑笑说:“昨天听你的话,一直坐到散席,吃得肚子胀胀的,得买一些新的裤子了。”

  刑露问:“你喜欢什么款式的?”

  他回答说:“你替我挑一些吧!你的眼光很好。”

  像昨天一样,刑露挑的,他全都买下来。

  三天两头,杨振民就跑来店里买衣服。他喜欢的衣服既随便也讲究,那种不协调却使他显得与众不同。他常常和刑露讨论穿衣的学问,他也喜欢古典音乐、喜欢歌剧、喜欢艺术。

  有一天,杨振民谈起他去过很多地方,告诉她斯坦福的生活,他们家里在巴黎、东京、巴塞罗那和伦敦都有房子。

  刑露强调说:“我去过伦敦。我爷爷大半辈子都住在伦敦,不过,他许多年前已经死了。”

  杨振民凝视着她,问:“伦敦是不是你最喜欢的城市?”

  刑露嘴里虽然说:“没有比较,不会知道的呀!”

  然而,对她来说,伦敦已经升华成为一个象征,象征她也曾拥有俨如贵族般的家世,就像欧洲那些没落王孙,眼下的生活,只是命运的偶然。

  随后杨振民说:“我可能有一段时间都不再来了。”

  刑露的脸色刷地转为苍白,问他:“噢,为什么呢?”

  杨振民双手插在裤子的口袋里,凝视着她那双乌黑的大眼睛说:“我这阵子买的衣服,够穿十年了!”

  刑露看了看他,抿着嘴唇说:“对呀!一个人根本穿不了那么多的衣服!”

  杨振民点点头:“虽然买了那么多的衣服,我来来去去还是穿旧的那几件。”

  刑露想找些事来做,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于是,她在货架上抓起几件好端端的衣服,又再折叠一遍。

  “新买的那些为什么不穿出来呢?”她一边折衣服一边问。

  杨振民说:“我这个人,喜欢的东西就会一直喜欢。”

  刑露瞥了他一眼,只说了一句:“哦……有些客人也是这样。”

  “而且,”杨振民说,“我下星期要去意大利。”

  刑露问:“是跟朋友去玩吗?”

  杨振民雀跃地说:“不,我是去参加赛车。”

  刑露吃惊地问:“你是赛车手吗?”

  杨振民笑笑说:“跟几个朋友业余玩玩罢了。”

  刑露睁大眼睛说:“赛车很危险的呀!”

  杨振民脸上露出很有信心的样子:“看的觉得很危险,其实不是的,只要试过一定会爱上它。”

  然后,杨振民看了看手表,仰起脸来望着刑露说:“你快下班了?”

  刑露回答说:“是的,快下班了。”

  杨振民又问:“下班后有空一起吃顿饭吗?”

  那是一个愉快的夜晚,刑露坐上杨振民那辆屁股贴地的鲜红色跑车。他的车在曲折多弯的郊区公路上奔驰起来。刑露不时用双手掩着眼睛不敢向前看。杨振民好几次拉开她的手,说:“不用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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