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玄书阁 > 常欢 > 侬本多情种 >
二十五


  她“噗嗤”一笑,姿态更媚、更艳了。“傻子,我当然知道你在梯上。我是问,你在这儿做甚么?”

  “我……我……”他脑中一片迷醉,连话也说不全了。

  “这年头真奇怪,好好的人不做,竟然当猴子去了。”

  他又一愣。见她仍不停地娇笑着,才发现自己被糗了。

  “我才不是猴子!”他红着脸困窘地辩驳。

  “不是猴子?”她头探出去,望望下头一团乱。“那你爬这么高干甚么?”

  “我要拆这招牌。”

  听他这么答话,江杏雪笑得更花枝乱颤。“要拆,怎么不上楼来?绕这么一大圈子,你不嫌费事儿?”

  “我……我……”一时间他窘得不知该如何回答,恨不得有个地洞先钻了再说;不过,那也得等他安全下了竹梯才成。

  江嬷嬷协调不成功,余队长把责任全推给了乔家;而领头者赵正清就在竹梯上,江嬷嬷拎着裙摆冲过去,捉狂地握住梯脚,使尽吃奶的力气朝后扳。

  竹梯倏然转向,底下众人纷纷尖叫闪避。赵正清惨叫一声,身子朝下略滑;江杏雪僵住笑,丢掉珠花,半个身子伸出去紧紧抱住他。

  在最危急的那一刹那,赵正清及时双臂一展,十指攀住匾额上边,两脚悬在空中。也亏得这般,才能把身子八成的重量全周到匾额上;但对他而言,最要命的并非于此,匾额上乃那火焰一般的女人香,扑得他整个人几乎全身瘫痪。

  “呃……”赵正清已经搞不清楚此刻是甚么感觉。是上了天堂?还是犹如在炼狱?当一个男人处在生死边缘的同时,又把整张脸颊埋进一个女人软软香香的胸口里。他一翻白眼,抬起目光偷偷往上瞄──只见那抱他的女人眼睛闭得死紧,充满了惊吓。想起方才的困窘,他不免有点得意;因为她现在就算能笑,也应该笑得很丑、很僵硬才是。

  江杏雪闭上眼睛,全身绷得紧紧的,只想倾全身力量抱住他;结果一分钟过去,却甚么都没有发生,只有一声微弱的低吟。

  “喂……”

  她发现那男人斯文的一张脸苍白地看着她。

  “你……”

  “你可不可以放开我?”他小声地问。

  “不行!”她锢紧力量。这人是吓傻了不成?要她松手,岂不害死他?这缺德的事她可做不来。

  赵正清勉强喘口气:“你……再不放手,就快把我闷死了。”

  “是吗?”江杏雪错愕地瞪着他,一会儿才看清楚自己的窘状,两朵红霞被风吹落在她的粉腮上。她松开手,拈起丝巾掩住嘴,咭咭笑了起来。

  还搞不清楚对方为啥而笑,赵正清的心情忽地也好了起来。他呵呵笑出声,完全忘记来此目的,也忘记自己仍身在半空中。总之,在底下所有人全都屏息气凝神,大气不敢喘一声的时候,只听到他们两人的笑声在偌大的厅里回荡。

  此举完全出乎意料之外,众人全都目瞪口呆;包括那已经准备要大战一场的江嬷嬷,都只能呆立当场,无法成言。

  就在笑声当口,那方大匾额撑不住赵正清重量,“喀啦”一声,拉着匾额直直坠下。

  在尖叫声中,匾额落地,木屑金粉激起尘沙四处飞扬;而赵正清紧紧抓着垂下的彩带,在离地五十公分处硬是打住。他脸色发白,口中直念阿弥陀佛。

  “好险!好险!”他喃喃自语。

  执着彩带的另一端,江杏雪整个身子卡在雕栏上。她的五官绞扭在一起,显然是让吊在楼下那个男人弄得龇牙咧嘴;她确信自己半只臂膀一定完了。

  当底下那大得不能再大的嘀咕声传进耳朵里,江杏雪使尽力气走了几步路,把彩带绕过正房两侧之一的大梁上,然后才探出身子看着赵正清。

  “喂!你真的没事?”

  “没事!好得很,多谢姑娘相救!”

  她松了口气,扶着酸痛的腰骨,才慢慢走下楼。

  人群之中,江嬷嬷抱住那四分五裂的匾额,捶胸顿足地大哭:“我的心肝匾额呀……”

  进怡香院这么多年,江杏雪从来没这么爽快过。底下闹得愈乱,她笑得愈开心;许多年来深藏在心里的不快活,全教今日一场闹剧给解放了。要不是她还有那么点分寸制止她在江嬷嬷面前放肆,江杏雪还想自掏腰包,请王家剧班到她面前演出戏;锣鼓声加上匾额掉落声,那气氛一定更热闹滚滚!

  第六章

  毕生的心血在一夜之间荡然无存,江嬷嬷怎么样都不甘心;回头寻求倪家的帮忙,却又吃了闭门羹。怡香院被封的第三天,她想了又想,终于忍不住带了几个下人上乔家理论。

  从一进高家,江嬷嬷便开门见山,把想要回白苇柔的来意说清楚。她一开口便说个没完,想先声夺人,要乔家知难而退;然而乔泽谦只是盯着那两片涂得腥红的厚唇,心里充满了想把这女人扔出去的厌恶。

  “您对咱们苇柔的心,我也不是不明白。但乔家是大户人家,抢人妓女,连句话都没交代,这……这……呵呵,可说不过去了。”江嬷嬷观看情势,干笑了笑。

  “一次说完!”明白少爷的意思,乔贵恼怒地出声:“咱们少爷可没空听你喳呼!”

  “啧,还凶呢,你不过是个奴才,有甚么资格跟您祖奶奶我大小声。”江嬷嬷睥睨他一眼,口气充满不屑。

  要说乔释谦还有多少耐性,也全因为这句话给消耗殆尽。

  “江嬷嬷。”他起身,表情变得冷漠。“在我乔释谦眼中,没有人天生下来是奴才,就像没有人应该被打成那样。你如果还想站在这儿好好说话,就把你的态度放尊重。

  江嬷嬷脸色一僵,唯唯诺诺应声称是,脸上还是不甘心。

  “乔少爷,你大人大量,是老身说错话了。可我也不止一次说过了,苇柔的伤是倪少爷的错,不是我要人打的。这日后老娘还得靠她替我挣钱呢,你就公私分明,别找怡香院的碴,成吗?”她笑得很僵硬,后头不忘嘀咕几句。

  “那位何良没把现大洋给你吗?”

  “给,当然给了。可是乔少爷您有所不知,苇柔当年进怡香院的时候,可是言明要待五年,我还有契约在呢。你几锭现大洋,哼哼,这要传出去,人人都当我江嬷嬷是傻子呢。”

  “你不是傻子,你只是个见钱眼开的老娼头。”乔贵没好气地接下话。

  江嬷嬷脸色变了变,随即恨恨地转向乔释谦。

  “乔少爷,我知道你有的是办法;但是这么做,也太绝人后路了。怡香院的招牌在南昌县少说也挂了二十年,县城也早早另起了楼,他们要那块地何用?你请县城保正莫名其妙封了咱们的招牌,就只为了一个妓女,传出去对于你的名声也不好听;再者,就算让苇柔进了乔家,她也不会有好的日子过的。”

  他没吭声,但江嬷嬷的话却令他起了疑心。


太玄书阁(xuge.org)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