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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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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了顺气,绢儿才把事情说明白,“方才……奴婢经过大厅,看到大少爷给人捏着脖子没吭声,护院拿着刀剑又摇又晃又骂的,奴婢吓得……吓得……” 听到曲展同被胁迫的消息,杜秋娘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嫁进曲家多年,她早学会冷眼旁观周遭一切动静,曲展同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她这个名义上的娘,顶多在丧礼上挥洒几滴眼泪。不过,凭良心讲,她倒是希望那个阻大包天的男人把那混账给掐死算了! 与其祸害干年,倒不如早死早好。她漠然地想,嘴上却没忘问一声。“是谁这么大胆,敢胁迫少爷?老爷花下银子请来的那些护院呢?是死啦,还是怎么着?” “奴婢不知,我只听到那个抓住少爷的男人说要找个叫什么……什么陈阿文的,我……大夫人!大夫人!您怎么啦?”绢儿望着脸色忽然变得跟她一样惨淡苍白的主子,一下慌了手脚。 “没事……你说,叫陈——阿——文?”杜秋娘艰难地问。 “是啊!” 随着下人的肯定回答,杜秋娘的纱扇掉落在地上。 陈阿丈?不会的,只是同名同姓罢了!这世间不会这么巧,她很早便耳闻曲展同在西院关着一名犯人,但在曲家,每个人都各自有自己的生活圈,加以曲承恩向来功利至上的身教言训,即使心里清楚谁要干什么泯灭良心、伤天害理的事,为少惹事端,彼此还是不会去搭理。唉!曲家的大宅是野州最华丽的房子,却也是最富贵的牢笼! 她一直念着不会不会,但心里却不停地冒出那种可能性。世间事哪有说得准的呢?这万一要是真的呢?万一那名人犯就真的是她认识的那个陈阿文呢? 不管是真是假,她都要去证实,珞江再过几天就要回来了,她必须赶在这时候确定这件事。 “我到西院去。记住,任谁都不准提这件事!” “可……老爷要是问起来,奴婢……” 杜秋娘霍然转身,满眼的轻蔑,“他还会想到我?哼!他的心怕不早飞到彩云阁那贱人身上去了。绢儿,你放一百个心,这暖香阁,到死都只有咱们主仆两人。” “夫人,你这两天气色不好,有事烦心?” “没什么。”回过神,杜秋娘仍沉浸在与陈阿文见面的情形里。 再见故人,十多年的记忆全部一点一滴地被拨开。当年在老家,陈阿文和她亲妹子春玉以及她和甄铭,两对挺好的。阿文是庄稼汉,是个没心眼的好人,而甄铭,是镇上有名的缥师,不但武功底子扎实,对自己也是死心眼儿,如果她那年有春玉一半的心,事情不会发展到这么不可收拾的地步。 就是因为她不认分,那时她年轻,仗着自己花容月貌,想着可以藉此换得比跟着甄铭更美好的生活,看过太多贫困的她,实在恨透穷人永远摆脱不了和疾病、饥饿为伍的日子,那年……杜秋娘接过绢儿送来烫热的手巾儿拭了拭脸,恍惚地回忆着—— 那年她不顾一切跟了曲承恩,不在乎有没有名分,甚至把久病的娘都气死了!然后呢……甄铭似乎就为此断了音讯,但她并不在乎,曲承恩送她的金银首饰挂在身上是那样沉甸甸的,她只顾自己永远能笑得那样雍容华贵,哪儿还管旧人去向? 河道溃堤了的那一年,大水淹没了小村,春玉和她姊妹一场,哭哭啼啼地跑来求她收留;而阿文呢?杜秋娘记得那时她在镜前拈着一头长发,神色不耐烦地问春玉,谁知这一问,春玉倒哭得更凶了,说阿文人老实,给坏人栽脏人了狱,不知流放到哪儿夫了。大水淹了田里毁了生计,她肚子里还怀着没满三个月的孩子,一个妇道人家不知怎么活 “绢儿,我要你问的事,问了没有?”杜秋娘警觉地回神,转头问丫鬓。 “奴婢问过管家,珞江小姐这会儿已经越过地界了,绢儿猜想,现正在路上了。” “樊记的人呢?到了没?” “也在路上,大概这一两天就到了。” “嗯。”杜秋娘神智有些涣散,十六年了,她一直不晓得那孩子生得什么模样,是跟她爹一般平实敦厚,还是像她娘一样娇憨可人?女孩家嘛,该长得像娘的! 但杜秋娘心知,她是宁可珞江生得像她亲生父亲陈阿文,也不要像春玉,美丽的女人在这个世间,是没有个什么好下场的。 但愿珞江不会有那种结局,虽然她的出生一开始就注定是悲剧。 “大夫人!大夫人!”绢儿小小声地,推了她一下。 “什么事?”她不悦地瞪着丫头。 “老爷真的要跟。樊记商号,结下这门亲事吗?”绢儿怯怯地问。 “我怎么会知道?”她恼怒地说。 想到樊记那对色迷迷的父子,她一股火气就直直上冒,曲承恩合着该干刀万斩,他把谁视作联姻工具都没关系,就是别想动珞江的主意! 春玉都给他逼死了,现在竟连她唯一的女儿都不放过,杜秋娘咬牙切齿地想。 “下去,别来烦我!” “是。”绢儿委屈地点点头。 “慢!你记得一会儿到后院地牢给那陈阿文送碗鸡汤去,要是旁人问起什么,就说是我的意思。” “是。”虽然疑惑不解,但绢儿这次没敢再乱开口。 下人走后,杜秋娘再度陷进沉思—— 陈阿文……她喃喃念着,对了,珞江那孩子究竟生得怎么样呢?杜秋娘绕着缕发丝,很渴望地想象着;只要别像春玉,“樊记商号”也许会放弃这门亲事! 春玉就是生得模样太好,对了曲承恩的眼,下场才会这么凄凉,然而……杜秋娘恨恨朝手背张口咬去,泪水迸流,这种疼痛算什么呢?那个悲剧,难道她不是始作俑者? 那时曲承恩正妻才病故,尸骨末寒,曲家大大小小众侍妾吵成一团;只有她,冷静得一如花豹,看准了目标伺机而动,等待一口咬死猎物地致命出击。 她用最现实的残酷逼得春玉妥协,让曲承恩拿到他要的;而她,就这么不费吹灰之力地扶了正,安安稳稳坐上曲家大夫人的宝座。 至于春玉,她根本就忘了这个妹妹…… 她就这么呆坐着,直到约莫午后时分,暖香阁的门,传来了轻叩响声。 “大夫人,珞江小姐来了!”绢儿欢喜地在天井旁朝里头一阵轻喊。 房里的杜秋娘站了起来,细碎步走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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