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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厅里一阵沉默,端木骅缓缓地放下饭碗,面不改色地道:“糟了,皇宫今晚有事。爹,娘,孩儿得立刻入宫抓刺客。”

  “我也去。”端木骝当然不肯错过好戏了。

  “老头子你说啊!”定王妃猛扯只管吃饭的端木行健,震惊地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好像有点明白,又好像不太明白。”

  “就是这么一回事,阿骥爱上太后娘娘了。”

  端木行健继续扒饭。儿孙自有儿孙福,他这个庸庸碌碌的定王爷管不着,也管不了,填饱肚子才是最重要的啦。

  春寒料峭,黑夜中的桃李花有如星子,朵朵点缀在宁寿宫外。

  端木骥停下急躁的脚步,深深吸了一口气,脑袋忽然清醒。

  他又来了。

  他为何而来?他满腔的焦躁和暴怒为的是什么?不是已经刻意不见她了吗?为什么又想揪她出来,狠狠地斥责她一顿呢?

  藕断丝连啊!缠绵的情丝从宁寿宫延伸而出,爬进他的心,扎了根,纠缠不清,时时刻刻牵引着他、折磨着他,令他辗转难眠。

  “平王爷?”门外一个太监见到他,忙笑道:“小的为您通报……”

  “不用了。”他不管太监的讶异,大步就踏了进去。

  进了内殿,就见她照样披头散发,盘腿坐在地上和宝贵下棋,那低垂的脸蛋显得有些苍白,两个月不见,她清瘦了些……

  “笨蛋!地上很冷,不会垫一张软褥吗?”

  谈豆豆心一震,惊讶地循声望去,一抬头,便见到那张日思夜想的男子容颜,那双毒龙潭里头起了惊涛骇浪,直直扑进了她的心海深处。

  心脏一阵阵地抽痛着,她几欲被击溃在地,但她立刻跳了起来。

  “平王爷,”她板起严肃的脸孔,冷冷地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竟敢擅闯禁宫?”

  “你凭什么为我作媒?”他也不回答,开口就质问。

  “凭我是皇太后,凭我是你的伯母。定王妃抱孙心切,老身身为端木家长辈,自然要为侄儿安排了。”谈豆豆振振有辞地道。

  “我娘抱孙心切也轮不到你多事!”端木骥踢开她的棋盘,黑白棋子滚了满地。“见鬼的长辈!你再敢倚老卖老,本王就废了你的太后封号!”

  “要封就封?!要废就废?!”他粗鲁的举止激怒她了,迎上前,叉腰仰头道:“皇室封号是让你拿来玩的吗?那你当初为什么不篡位算了?自己当皇帝,后宫佳丽三千人,想封谁当皇后就封谁,想封几百个爱妃就大封特封,这不是很痛快吗?!”

  “鞋子穿了。”他只是冷冷地道。

  “你管我!”她怒目而视。

  “娘娘。”宝贵赶紧拎来娘娘一坐下来就踢掉的绣花鞋。

  “宝贵,出去!”端木骥命令道:“叫宫里头所有的人统统出去,本王有话跟太后娘娘说。”

  “可是娘娘……”宝贵迟疑,好怕平王爷吃了娘娘喔。

  “出去。”

  “是。”宝贵吓得拔腿就跑。

  “宝贵回来!”谈豆豆气极了,脚掌赶紧蹬进鞋子里,提了裙子就要追上前。“枉费我平常疼你,主子有难,你竟然跑了……”

  “站住!”他双手一攫,用力握紧她的手臂。

  “你凶什么?!”她也不挣扎,就是抬头用力瞪他。“这是皇太后的住处,不容你来撒野。该出去的人是你,否则我祭出宫规罚你!”

  “我不出去。”他目光灼灼地看她。“不要逃开我。你不是要追宝贵,你是想逃开我。”

  “你还不是想逃开我!”她朝他狂喊。

  累积两个月的郁闷一下子如洪水溃堤,她的泪水也随之溢出。

  是的,她好想他,好想再见他一面,可是她很克制,很努力地淡忘他,每天照样忙到累得倒头就睡;可是,睡梦不再安眠,而是反复出现过往相处的片断,甚至是从来没经历过的绮幻缠绵。

  待她惊醒之后,却发现自己仍然孤独地睡在深宫里,寒夜漫漫,她哪里也不能去,只能拥住他的衣袍,躲在被窝里偷偷哭泣。

  “你想逃开我,就逼我娶妻?”他情绪缓和了下来,静静地看她。

  “不然我还能怎么办?”她还是激动莫名。“我想数豆子打发时间,结果将豆子数到了肚子里;我想念佛,敲了木鱼,却想到你敲鼓;我想扔掉你的袍子,可是那么好质料的衣裳,烧了可惜……”

  “傻瓜。”

  他重重地怜叹一声,张臂纳她入怀,紧紧地拥抱。

  终究是放不开了。与其逃避痛苦,何不勇敢面对承受?

  两个月的煎熬简直是度日如年。他想念她的笑语、担忧她的寂寞,他都熬得几乎窒息而死了,更何况是一直被圈在深宫里的她?

  他不住地抚摸她颤动的背部,以颊摩挲她的秀发,他千千万万个不忍她孤单地忍受相思之苦啊。

  “豆豆,我带你出去。”他坚定地道。

  “不行,不该出去了……”

  “这次不是出去半天,而是永永远远的出去,不再回来了。”

  “什么?”她不解。

  “很简单。你不当太后,我不当王爷了,咱们远走高飞。”

  她明白了,这是私奔。

  寻常小儿女私奔都已为世俗所不容,更何况是皇室的最高成员。

  “不可能的!”她泪流满面,用力摇头。“你是辅政王爷,阿融还需要你,我也不能弃我太后的责任于不顾。”

  “阿融长大了,而且你那是什么狗屁太后!”他为自己过去的决定而恼怒了。“要不是我拱你当皇后,你又何必守着这该死的活寡!”

  “打从你迎我进宫,我就是注定要守这该死的活寡。”她声泪俱下地道:“先帝病了好几年,身体才刚刚好,就满脑子想着要女人,过去朝政败坏混乱,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也是想试试能不能再生皇子……”

  “他有这么聪明孝顺的阿融还不满足?!”她这两年余郁积了太多说不出口的话,此刻全一古脑儿嚷了出来。“你们男人都是一个性子,尤其是掌握权力的帝呀王啊,一心只想展现自己的雄风,不只要开疆辟土,还要睡遍天下美女,生下一窝儿子,好显示你们多么强壮多么威武,我看全是屁!你一个男人满足了,有没有想到几十个几百个女人在哭泣?!”

  “我不是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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