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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家变前,等着玩乐不归的他,家变后,等着不知所踪的他,而所有的等待,尽皆化作她滴落的泪水,掉进泥土,杳然无迹。

  不想了,她猛然抹去眼角的酸涩,吸一口属于京城的冷冽空气。

  目光移落,竟见东厢书房还亮着烛火,她不觉拿手掩住了口,好庆幸自己安安静静的,没发出一丝声响。

  这么晚了,薛齐还不睡?莫不是陪孩子吃饭玩耍,耽搁了他夜读?

  在卢家,在江家,她从来没见过哪个主了爷愿意花时间陪伴孩子,最多就是抱来玩玩,摸摸头罢了,或者,他真的很爱孩子?可三个里头有两个不是他亲生的……

  是夫妻了,有时候,她想跟他说话,问他很多她不解的疑问,又怕吵了他,更不知从何开口,唯一能做的,就是低下头,保持沉默。

  他敬重她,她很感激,也许她应该主动些,给予他床笫之乐,这是她当他妻子最直接且最容易的“回肴”,不过,他若另外蓄妾,她也不会计较的。

  她猛然扯住心口上的衣襟,惊惶地抬头看月。

  心,沉寂了吗?还是死了?曾经那么在意丈夫彻夜不归,因而被那人骂作是“妒妇”,如今只求安身立命,什么都不计较,也不管了吗?

  还是,她已彻底失去了再去爱一个男人的能力?

  月色极美,她沉浸在柔和的光辉里,恍恍惚惚,忘了今夕何夕,也忘了这是京城月,还是宜城月……

  薛齐聚精会神写完一个大字,搁下笔,侧耳倾听。

  夜深了,唯一的声响是几条街外的梆子声,原来已是三更天了。

  再听片刻,主房那边亦是静悄悄的,妹妹近几日来已不再夜哭,尤其今晚孩子玩累了,此刻她和孩子应该皆已安睡。

  光是听还不够,他收拾桌面,吹熄烛火,来到廊下,往那儿看去。

  每晚睡前,他总要确认主房一切妥当,他才能安心睡下。

  过去,长夜漫漫,虽说有书为伴,但在掩卷之余,面对一屋子的空寂,还是不免感到凄清寂寥,惶惶不知所终——而如今,每每听到孩子们的笑声,或是捉到她说话,心便落了底,感觉也踏实了。

  才开了门,便惊见月光中孤立一条俏生生的人影,是她!

  “啊,老爷。”他的开门声惊动了琬玉。

  “你还没睡?”他这不是废话吗。

  “有点热,睡不着。”她又习惯性地低下了头。

  初春时分,夜凉如水,他尚且畏寒,她却衣衫单薄,站在夜色里?

  在她低头前,他捕捉到了她脸上的迷离恍惚,好似才从睡梦中醒来,不知方向。果真是睡不安稳,起来走走?

  “你等等。”他随即转回书房,拿出一件保暖的长棉袄,为刀搭放在肩上。“刚离了床,小心别着凉,穿了吧。”

  “谢谢老爷。”她低头拢紧宽大的衣襟。

  “是为了去拜访太师夫人的事烦心吗?”他直接问道。

  “老爷知道此事?”琬玉惊讶地抬头看他。

  “岳父前两天告诉我了,其实,你早该说的。”

  “我怕让老爷操心,而且我姨娘说,这是妻子该做的。”

  “我是该带你去拜访太师。”他语气凝重。“可对他而言,这等小事不值得他挪出时间,而且他另有常侍婢妾,夫妇俩很难娶在一块,我本想再过一个月,正好太师的母亲做七十大寿,我再带你过去拜寿,也能见到太师夫人,没想到岳母倒先带你过去了。”

  “无妨的,早晚还是要见。”琬玉顺便告知事情:“有关送澧郡王的大婚之礼,我已经请卢府管家打点好了。”

  “去撤回来。”

  “这——”

  “皇室婚仪,自有宫廷用度,朝廷早有明令,不许官员送礼。”

  “私下有交情,送礼也不成?”

  “我跟澧郡王没有交情,送礼过去,就是矫情。”

  “可是姨娘一再交代,说是我爹说的,怕老爷您忘了。”

  “恐怕是说我不懂交际吧?”薛齐笑了。“岳父那天也是这样劝我。我告诉他,我当官的是不能拘泥,但也不能和稀泥,该有的送往迎来,我会做到,没必要的,我也不会费神。”

  “对不起,我错了。”琬玉将头垂得更低了。

  薛齐发现自己的语气过度严厉了,他并无责怪她之意。

  “你没错。”他放柔声音道,“是我没留心,应该早点跟你说明我的原则,我官场上的事,让我操心就好。以后就别再跟岳母出去了。”

  “可是……该为老爷去的,我还是会去。”

  “我不愿你去那边受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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