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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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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龙三十一年十二月二十八日,凤帝克盛京,慕容钦偕宫妃出亡途中,为乱民所杀,南朝灭亡。 次年,凤帝一统天下,定年号开元,是为开元元年。 三年后—— 重阳城头上,余瑜极目遥眺那方大草原,碧波连顷,美不胜收,但谁知里头隐含杀机重重呢? 去年寒冬,冰封千里,蛮族的牲畜肯定死了不少,好不容易捱到雪融草绿,饿了一个冬天的蛮族必如疯狂的野狼般进犯中原,劫掠边境百姓的粮食衣物。 余瑜已经下令大军戒备,也让人告诫紧邻边境的数十个小村庄,最好退一入内地暂避风头,否则灭顶之祸就在眼前。 “启禀将军。” 来人居然是赵乙,他倒是忠心,答应了慕容飞云照顾余瑜,便矢志不移;但他也很死心眼,自认生是南朝人、死是南朝鬼,坚持不做凤皇朝的官,所以只能成为余瑜的贴身侍从。 “什么事?”她今年已经二十六岁了,常年统兵征战,磨尽了女子的娇柔,但也不似男子杀气沉重,恰如流水,绵绵不绝,坚韧性格男子也比下上。 “有巡山官兵发现坳子底的绿柳庄三十六户,被蛮子屠尽一空了。” “点一队兵马,本将要亲去查探。”又来了,每年这种惨剧总在上演,可叹凤皇朝有精兵百万,却只能守卫,那块草原太大了,凤军一旦开拔,蛮子便四下分散,官军只能一个部落、一个部落地剿杀过去,可往往一年的征战,将方圆百里地清个干净,一个冬天后,又有无数的部落崛起,然后同样的惨剧和围剿再来一遍;真不知何时才有尽头。 到底有没有一劳永逸的办法呢?余瑜也没个主意,她不禁想到慕容飞云,那个号称军神的男人,如果是他,能否想出什么绝妙好计,让蛮族再也不敢南侵中原? “飞云,你在哪里?” 三年了,她不是没想过找他,但不敢,没消息等于好消息,起码还有个希望在,万一找了,结果却是寻出一具尸体……不!她宁可继续等待,幻想着有一天,他又会嘻皮笑脸地出现在她面前,油嘴滑舌,说一堆混账话,什么十岁逛妓院、十三岁吹奏凤求凰,还要唱十八摸给她听…… 这样的军神有谁见过?而这样的军神,却是她今生最爱的男人。 第七章 绿柳庄里,遍地残尸,血腥味浓得令人作呕,余瑜却不得不打起精神巡视,她得找出蛮族突破大军封锁,袭击绿柳庄的路子;这是她身为一方守将的责任。 但今天她巡视得有些心不在焉,车草看一遍案发现场,勒令官兵收埋尸体,随后自行返回军营;她便独自翻过山坳,来到山坡下方一处小森林。 林子幽静,只有风吹树枝带起的沙沙声,余瑜一袭青衫,站在林中央,突然开口。“慕容飞云,既然来了,就光明正大出来,躲躲藏藏,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嘻嘻嘻……”幽静树林蓦地响起一阵愉悦的畅笑声。“慕容飞云已经死了喔,我现在叫容飞云。”一条人影如雷击电闪,出现在余瑜身边,五官俊挺、面白如玉,不是慕容飞云又是谁?“不愧是我的好娘子,我都把呼吸压到如此细微了,你还是能一下子就认出我的身分。娘子,好久不见了,先亲一个。” 余瑜给他的回答是,拾起右手,七枝袖箭不分先后射向他的来处。 “哇,谋杀亲夫!”幸亏三年来,他武功也没放下,否则今朝就要埋骨异乡了。 “我的夫君复姓慕容,名飞云,我可不认识哪个叫容飞云的登徒子。恶人胆敢调戏本将,且拿你大好头颅来祭本将的萤雪剑!”她抖手一拍纤腰,软剑化作一团银芒袭向慕容飞云。 慕容飞云左支右绌,好不狼狈。 “娘子,凤帝对天下召告了我的死讯,慕容飞云之名不能再用,我也是情非得已啊!” “恶人看剑!”她才不管他叫什么咧,阿猫阿狗都好,横竖她今天要发泄一下被抛弃了三年的悲愤之情。 他也看出了她的心思,苦笑连连,知道自己不该抛妻三载,但他是情非得已啊!只好放慢逃避速度,让她随便割破几处衣衫,权充补偿。 “唉哟、唉哟!”每挨一下剑风,他就大叫一声。 “无赖!”她被他弄得好气又好笑。 “总比没命好。”他又是打躬、又是作揖,好不容易终于哄得她展颜一笑。“娘子,生气对身体不好,不如罚我自打两个耳光?” “好,你打啊!”她收剑,立定原地看着他,总之今天一定要看他出丑才甘心。 三年啊!一千多个日子的别离,无数次她想砸了那块金锁泄愤,又舍不得,思思念念,直至今日,查探绿柳庄,发觉有人隐在暗处,虽将呼吸压得极低,却有一股淡淡的药和熟悉的男性气息钻入她鼻尖,登时,她整个心神都乱了;是慕容飞云吗?她不知道,若非身旁一堆士兵,她怕自己已哭成泪人儿了。 事到如今,她已不知道自己是爱他多一点,还是怨他多一点? “嗯……”他嘻皮笑脸偎近她身边。“我也想打,可娘子,打在我身,痛在你心,为夫不忍啊!” “你去死啦!”她眼眶已红,把随身金锁丢还给他。“金锁还你,本姑娘明天就披嫁衣,谁愿娶我,我就嫁谁。” “哪个人敢抢我慕容飞云的老婆,我杀他全家!”他杀气腾腾。 “我们拜过堂吗?还是你给我家不过聘?哼,无媒苟合,不算数。”一边吼,一边抽噎,真的一点威胁性也没有,但她就是忍不住。 “天地为证,日月为媒。”他掏出贴身珍藏的玉佩。“我们可是在盛京镇国将军府邸结下金石鸳盟,哪里是无媒苟合了?” “原来你还记得啊!”不想不气,她越想越怒,一把抓起他的手,用力咬下去。“没良心的东西,你竟敢……你竟敢……”随着他手掌印下一排齿痕,她两行泪水也如春雨般飘然纷落。 “对不起,瑜儿,对不起。”他一动也不动,就任她去咬。千不该、万不该,他抛妻三年,虽然事有苦衷,但期间相思岂是一句抱歉可以了结? 他另一只手轻抚着她因抽泣而震抖不停的背,拨开那绵长秀发,但见几点星霜,心头抽紧。 是谁说两情若在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不曾爱过,如何知晓相思苦?她今年才二十六啊,却已两鬓星霜;而他……痛饮相思,夜来难眠,揽镜自照,发上斑斑,不也曾吓一大跳,二十九岁的男儿,竟似四旬汉子。 从相识、情牵、相恋、订情到分离……十数年啊!谁知他们为对方付出了多少心力与精神? 但只要今日得见,日后能够相守,一切也就值得了。 半晌后,她情绪发泄大半,终于松开他的手,抱住他嚎啕大哭。 他眼里也难抑水雾,迷迷蒙蒙,烟雨重重。 “不许再走……不许,知不知道……”她哽咽着,此时哪还有半点傲啸沙场的模样? “不走了,阎王老爷也不能将我从你身边带走,就算死,也要死在一块儿……”他用力将她抱入怀中,感受到那熟悉的温暖,心头波涛汹涌。 她又痛哭了良久,才渐渐收起眼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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