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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准备一下，车子在下面等了。”康道则出乎意料之外地走入病房，清清喉咙道。 　　“爸，您是不是再去找小恋的麻烦？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她是我心爱的女人，您为什么要赶她走？”他气急败坏地冲上前质问。 　　“胡闹！竟然敢这样对我说话？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难道你真的以为你翅膀硬了，可以不顾我的养育之恩了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是——” 　　“够了，谁又去找她麻烦了？我说过你可以带着她离开，我不会拦你！”康道则气恼地大吼。 　　“你真要赶他走吗？他是你儿子！”突然，杨世盈再也忍受不了地大喊。 　　这句话就像在平静的水面投下了一颗炸弹似的，掀起了滔天巨浪。 　　父子俩同时震讶地望向了她。 　　“没错，他是你儿子，货真价实的康家子孙。”转眼，她已经泪流满面。眼见自己一时的过错已害得儿子受了种种委屈，如今又害得他失去了所爱的女人，她再也不想隐瞒了！ 　　“妈，这是真的吗？”康宣震惊不已，哑声问。 　　“你……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康道则也愣住了。 　　杨世盈咬咬下唇，将一切的真相从头到尾说了出来。 　　空气彷佛在他们之间冻结了，没有人说得出话。 　　“如果那时……你愿意多给我一点关爱，我也不会这么做。”她抱头痛哭。 　　康道则的视线缓缓转向儿子，这才觉得自己真是糊涂得彻底了。这么多年来的相处，他明明已看出儿子跟自己多么相像，为什么没有勇气去验证？ 　　“小宣……”他伸出手想碰触儿子。 　　“不……”康宣挥开了他的手，一时之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现在知道他是你儿子了，你难道还要这样对待他吗？”杨世盈泣不成声。 　　“我——”康道则的脸上闪过浓浓的愧疚。 　　“我们已经够悲惨了，难道你不希望儿子快乐？你就不能放过他，让他尽情过他想要的生活吗？”她对着丈夫泣诉。“小宣，原谅妈，是妈对不起你……”看着儿子苍白的脸，她更是难过极了。 　　“小宣……”康道则不知该怎么开口。 　　“让我静一静，让我静一静……”康宣举起手，边走出病房边喃喃道。 　　“怎么办？该怎么办？”见儿子深受打击，杨世盈无助地哽咽。 　　康道则走上前，迟疑地将手放在她的肩头上，柔声劝慰，“不用怪自己，都是我的错，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他有多久没这样碰她？有多久没这样温柔地对她说话了？她惊愕地看向他。 　　“其实我也有个秘密，一直没告诉你。”他一向冷硬的神情，稍稍软化。 　　“什么秘密？”杨世盈一凛，紧张的问。 　　“世盈。”他的眼神温柔了起来，“跟你结婚之后，我就渐渐喜欢上你了，只是我不愿意承认，不愿承认我妈的安排是正确的。” 　　“你说、你说什么？”她不敢置信地瞠圆了眼。 　　“我说我爱你。”康道则的脸上闪过少年般的羞赧。 　　“可是……可是你跟她不是一直都还有联络？”那些嫉妒哭泣的无数夜晚，那种痛到现在还历历在目。 　　“到后来，我对她只是愧疚，只是我没发现而已，直到你离开——跟‘情夫’私奔，强烈的嫉妒才让我承认，我早就爱上你了。”他难得地敞开心胸表达自己真正的情感。 　　“你……你说的是真的吗？”她简直不敢相信，这么美好的事情会发生。 　　“如果不是，我怎么会因为你的背叛而恨了你这么久？”康道则轻声道：“没有爱，就不会有恨。” 　　“没有情夫，那都是我骗你的，是我为了报复你，故意骗你的！”杨世盈急着解释。 　　“我现在知道了。”他叹口气，感慨地说：“我们究竟做了些什么，绕了这么多的冤枉路。” 　　“我最对不起的是小宣，现在小恋离开了，他该怎么办？”她担心地自责。 　　康道则安慰地拍拍妻子的手，“放心，我从来没有真正尽过父亲应尽的责任，现在，就让我这个父亲来为他做些什么吧。” 　　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应该要去找回老婆的，却躲在这间饭店的房间里，无法自主地沉浸在酒精中，无法消化自己真实身份所带来的冲击。 　　为什么？如果他真的是康家子孙，那这段日子以来，他所承受的压力与委屈，为的是什么？ 　　他二十几年来，以为自己是个“杂种”对父亲有罪恶感，感到自卑的心情要如何转换？ 　　这震撼太大，大到让他无法思考其他事情。 　　康宣又拿起酒瓶猛灌了几口酒，他头一次希望自己的酒量不要这么好，至少让他可以醉死片刻，暂时忘记这一切混乱。 　　叮咚——叮咚——突然，门铃声响了起来。 　　他看了看门口，不打算理会。 　　碰碰碰——电铃声停止，换成了急促的敲门声。 　　他还是不打算搭理。 　　“康宣，你给我开门！”敲门声停止了，却传来熟悉的声音。 　　“老婆？”康宣愣了愣，随即走上前去开门。 　　“你在干么？你在喝酒？”尹恋皱起了眉头。 　　“老婆，你不是走了？怎么回来了？”他摸摸她的脸，想确认眼前的她是真实还是自己喝醉所产生的错觉。 　　“哼，我走了，也没看到你来找我！”她佯嗔，看他憔悴的模样，心疼极了。 　　“对不起，我——” 　　“别说了，我都知道了。”她捂住了他的唇。 　　“你都知道？”康宣愣了愣。 　　“其实……妈那天在病房就已经跟我讲了，只是我很犹豫要不要告诉你。” 　　“为什么不说？为什么选择离开？”他着急地抓住她的手，皱眉，想知道那天她离开的原因。 　　“因为……因为我不想你因为我，夹在你爸跟我之间烦恼，父子血缘再怎样都断不了。 　　而且你如果离开了，妈要怎么办？若留下，爸又因为我而不高兴，那还不如我自己走，这样是最简单的选择。”尹恋怯怯说出自己的想法。不过她一离开就后悔了，每天都在哭。 　　“该死，你这是什么逻辑？你认为没有你，我的日子还能过得下去吗？你这笨蛋！”头一次，他大声斥喝她。 　　她缩了缩脖子，委屈地哭了起来，“我也不好过啊，你以为我想离开你吗？可是你是爸的亲生儿子，妈又这么爱爸，我怎么能让你们家因为我四分五裂？” 　　“别哭。”看到她哭，他的心又软了下来，一把将她搂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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