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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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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不能。 因为她总是与麻烦二字伴相左右,因为每次她的出现总会害得他身心疲惫。她永远忘不了上一次差点害死他的中毒事件,那大颗的汗珠、那痛苦的呻吟,还有他慈悲不计较的胸襟。 这么好的男人不该配她贺兰静!不仅仅因为他是一品侍卫,她是宫里眼中钉的身分悬殊,还有他那看似温柔却是疏离的神情,像是一道明显的禁令,禁止任何人穿越他敏感又忧郁的心扉,否则只有粉身碎骨的危险。 而她不怕粉身碎骨,只怕碎成了灰,连心都不见。 “静——你的嗓子究竟怎么了?”抚著贺兰静的喉咙,李沅毓终于问出了疙瘩一路上的疑惑。 然而,他不知,他这一问正巧刺中贺兰静内心最深的痛。一幕幕贺兰静急欲忘记的血腥又无法克制地翻上心头,这波波来势汹涌的创痛,让已经身受重伤的她更无法承受。她有点歇斯底里的激动。 “报应——”她张著口,无言地吐著这一句,“报应——”她又再重复著一遍。 “为什么这么说?”李沅毓对她的话大感讶异,“你做了什么严重的事,会让你遭此折磨?” 贺兰静闭起眼,两行泪扑簌簌地滑了下来,那苍白的脸立刻更惨白地无半点血色,“大哥——”她吼著毫无声音的嘴,而手指用力地握成拳头,“大哥——我害死大哥——是我——” 或许是这份内心的痛楚大过身体的伤痛,贺兰静竟有了气力用拳槌打著自己,仿佛藉由这种凌虐自己伤口的方式,能抵消掉那阵阵的椎心刺痛。 “不要——不要——”错愕的李沅毓,不由分说地抓住了她的手,不敢太重也不敢太轻,怕的是伤口更剧。 “呜——”贺兰静的哭声有种压抑,因为那种放声狂呼的哭泣早就随贺兰震的下葬而埋进土里。 “我不知道——你这半年来是怎么熬过去的,但,我要告诉你,当初就算公主和你大哥拜完堂,她还是会回宫里去的,而你大哥失去公主,就算不被可汗的乱箭射死,他的心也早就死了,徒然只是一具行尸走肉,活著比死了更教他难受,就如同现在活在王宫里的公主一样,这一切全是命运的捉弄呀!”想起了公主的忧郁,李沅毓的安慰话更有著心痛。 当真不是我的错?!噙著泪的贺兰静,有恍惚的表情。 “如果你真的想大哭一场,那就哭个够吧!”李沅毓不忍见她如此地压抑悲痛。 “哇——”他的话像是妙药灵丹,才一下就挑中病处。贺兰静终于放声大哭,哭得掏心挖肺、哭得气力全失、哭到她心里堆积沉淀的一切全顷巢而出。 “哭吧——尽量哭吧!”李沅毓拥著她,以自己的胸膛作为她可以恣意哭闹的最后堡垒。 “我一直以为是我害死大哥的——我一直没办法原谅自己。”在大哭一顿后,贺兰静竟然说话了。 虽然是哽咽中带著沙哑,但她的确发出声音了。 经过了几天几夜的跋山涉水,餐风露宿,他们终于在离青海湖有一座山头的偏僻村落暂时找到落脚处了。 这是一栋相当朴实的农舍,前有黄绿竹篱围成院落,后有清澈的溪流蜿蜒流过,四周则是春耕之后的丰沃,与蓝蓝的天空交互衬托著大自然的杰作。 走进屋子里,则是再简单不过的桌椅陈设,小小一栋用泥砖砌成的房子隔出了卧室、客厅及厨房三个主要隔局,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尤其是那一两扇开在土砖上的窗子都有著院落种植的桃花探进来,像极了问候主人的邻居,热情又笑靥以待。 “总算可以喘口气了。”李沅毓环视著四周,露出了放松的笑容。 “是呀!这阵子你太辛苦了,背著一个累赘跑这么远的路。”贺兰静的口气是歉意满布。 “又讲这些。”李沅毓笑著瞅了贺兰静一眼。 “我是过意不去!你毕竟是芙影姊姊的贴身侍卫,怎么好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离开宫里那么久,我担心,会让慕容氏起疑的。” “不会的——”他的口气倒是挺肯定的,“我本来就只听公主一人的指示行事,跟宫裹其他人是没啥关联,再加上公主一向聪慧,只要有任何状况,她都会替我安排妥当的,倒是你,赶快休养好身体,别再胡思乱想了。” “要是——好不起来呢?”黯然的语气中,有著贺兰静最深的忧虑。 “不会的。”李沅毓掩饰著内心原有的焦虑,依然咧著嘴角,微笑地注视著贺兰静,他说:“我记得你以前对自己不是这么没信心的——” “我也记得,当初你印象中的我,是一无是处的。”贺兰静没忘记当年的他对她几乎没有正面的称许。 “是——是这样吗?”李沅毓有种被逮到的窘境。 “所以,不必再强迫自己说些不切实际的安慰话语,那只会让我更惶惑而已!” 凝视著眼前贺兰静,仿佛时间匆促到只有一线之隔。跨越了界线,那天真幻稚的小女孩就在转身之间,出落成这位成熟又善感的少女,让与她对望的李沅毓来不及适应。 “静,我要你相信,无论如何我都会尽全力照顾你。” “我相信,因为你对公主的吩咐一向全力以赴的。” “不仅仅是这样——” “那还有什么?” “还有——”李沅毓若有所思了半晌,“有海心寨的弟兄们曾经对我的照料。” 他,在善尽自己的职责。 她,在向自己的内心厘清他的感情。 他们的交会点,只有公主李芙影,除此之外,他们就是不会再有交集的两条轨迹,只会愈走愈远,愈离愈看不见…… 只是在形式上,他们更亲密了。 “李公子、李夫人——早呀!”一群农夫向这对甫进驻小镇不久的年轻夫妇打著招呼。 “真是可怜哪!那李夫人长得这么标致,却病得这么严重。” “什么病?我听药铺里的二狗子说,那是他们俩夫妻半路遇上匪徒,抢了身上银两不说,还把李夫人推下山崖,才会跌断骨头呢!” “这么惨无人道哪!还好这李公子挺多情的,硬是背著李夫人一路来到这儿,没把她置之不理。” “就是啊!看他每天背著李夫人上药铺看诊,都教人看了感动不已,哎——要是我那口子肯这么对我,我就是一辈子躺著不动,都值得呀!” “呸呸呸——没半句好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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