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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他的安慰,反而让影兰更为不安,毕竟他只是个局外人,为此劳师动众不说,还拿他们葛家的生意为手段,他的用心、他的仗义,影兰没有疏忽地放入心底。

  傍晚时分,他们依着计划来到了李家大门。

  “什么事?”开门的是一家老妇人。

  “您好,我是上海柳氏丝绸派来致赠贺礼的,听说李老爷子不久就要将虞家小姐娶进门,是我家小姐命我送来布料首饰给新娘子——”影兰将事先想好的台词背了下来,果然天衣无缝地被领了进去,而葛以淳则是紧张地在大门外的巷里候着。

  虞巧眉曾在上海柳府当过丫头这事,李富仁清楚得很,于是柳府派人送礼也算是人之常情,更何况好歹也套套交情,说不定将来有派上用场的一日,所以当嬷嬷回报时,他便应允这柳府的人见见巧眉。

  “巧眉——”影兰关上了房门,才轻轻地叫着躺在床上的人影。

  “兰姐……”巧眉无法置信地看着她,继而扑上前去将影兰抱得紧紧,哽咽地说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嘘——小声一点,别哭,我会设法救你出去的,所以不论怎样,你都不许做傻事。”

  影兰大致地把她如何得知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并且再三地保证她搭救她的决心,而这才止了巧眉不停的泪滴。

  “巧眉,你母亲生前有没有告诉你,究竟你的生父是谁?”她此行就是要知道这个答案。

  乍听之下,巧眉倒有些尴尬,不过既然是为了搭救她,再不光彩的身世,她也不好再有隐瞒。

  “我的生父叫刘炳荣,是个官务人家,而当年我娘是他们刘家的丫头,后来怀了我才被刘家赶了出来,也正是因为如此,像我娘这么年轻貌美的人才会委屈下嫁给我爹那赌鬼当续弦。”说着说着,巧眉又红了眼眶。

  “哎呦,俺的新娘子又怎么啦?”只见一个肥出三下巴的秃头男子门也不敲地一脚踩了进去。

  巧眉一见到他,像是老鼠碰上猫似地,脸色发白地躲到离他最远的角落去。

  “她是太感动了,没想到咱们小姐会特地差人送礼致贺。”影兰虽有些紧张,但她仍硬撑出一副笑脸说着。

  “你是——”李富仁一见到影兰,两眼顿时发了直地转不回来,就差口水没顺势流下来。

  影兰虽是粗布打扮,仍掩不住书缦天生的风采。

  “我和巧眉同是柳家小姐的丫鬟。”她编说着。

  “想不到上海的女人这般了得,连个丫头都有倾城之姿呵!”

  看着他的馋样,影兰直想作呕,要不是自己还有两下子冷静的功夫底子,怕早就大吐一番了,那还有力气使出狐媚的笑容。

  “那是李老爷不嫌,兰才能来此与巧眉聚聚,不过——哎——”她故意叹口气。

  “怎么啦?小美人?”他急切地问着。

  “我和巧眉情同姐妹,而这次她出阁我都没使上力,也无法帮她打点一下,连叙旧聊天的机会都少得可怜——”

  “谁说的!只要你有空随时可上李府,我吩咐下去,没人会拦你。”他拍胸脯说着。

  “真的?!”影兰故做感激状,“李老爷真实体贴,咱们巧眉嫁给你真是她的福气。”

  李富仁在影兰刻意的奉承下昏头转向,而影兰也暗地里向巧眉使了个眼色后,才大大方方地走出李府。

  在门外早因焦急而脸色发青的以淳,一见到兰儿,便急忙奔上前去拥她入怀,一会儿才开口:“你再不出来,就换我杀进去了。”

  “瞧你紧张的!放心,本姑娘是神机妙算,那老色鬼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这以后我更可方便进出李府了。”

  影兰为自己方才的表现得意,却没察觉以淳的脸色愈来愈难看。

  “不准再冒险了,我不因该答应你的。”他严肃地说。

  “可是——”

  “没有可是——”

  他半拖着她,拦了辆黄包车坐了上去,一路上气氛紧绷地朝饭店方向走去。

  也许是惊魂未定、也许过于焦虑所致,这一晚以淳翻来覆去地老睡不着,他还在思维着,倘若兰儿一进未归……,倘若他就此失去兰儿……倘若……

  光是倘若,就痛拧了心,他才惊觉自己根本无法在这其中潇洒来去,这与他当初所想实在大相径庭。

  兰儿对他而言,是特别的。

  而他葛以淳对她的牵挂,也是特别的。

  隔天,葛以淳又吩咐手下除了向李富仁再施压之外,更得积极地去寻找刘炳荣这号人物。

  果然,才没一会儿,电话就来了。

  “喂——我是,嗯,可以——”以淳对着听筒说着。

  才放下电话,以淳不禁露出笑容:“这老色鬼急了,他希望我先手下留情,暂时不要断了他的利益,而他会在三天内给我回复。”

  “太好了——”影兰有些高兴忘了形了,意外前主动搅上了以淳的颈子,轻轻地在他脸颊上啄了一下。

  “这种奖励我喜欢,看来我得更卖力罗!”他眼神深邃地直看进她的眼底。

  “讨厌,敢取笑我——”她又羞得满脸通红。

  来天津已将近一星期了,而他们之间在相互释放的电流中难舍难分。只是谁都没有说出口的勇气。

  翌日,影兰一大清早便被忐忑不安的莫名心悸吵醒,硬是挨到八点钟,才耐不住地想到隔壁找葛以淳商议。

  才到自个儿的房门口,便瞧见了地上的一张纸条——

  有事外出,不扰你睡眠。

  约午时即回,共进中餐。

  淳留

  一直等到下午,却都见不着葛以淳的踪迹,此刻,影兰已如热锅上的蚂蚁,在房里来回踱个不停。

  一定是出事了,否则他至少会摇个电话给她。影兰直想奔去找寻,但又担心他回来见不着她的踪影。

  等待的煎熬有时比亲自冒险还要艰辛,个中冷暖,唯人自知!

  “叩叩——”敲门声敲进了影兰的心坎里,她飞也似地冲上前去,“以淳——”

  门一开,只见葛以淳全身湿透,衣襟上还沾着血迹地靠在门旁。

  “怎么会这样?”影兰这一见,非同小可,赶紧将他扶入房内坐了下来。

  一阵手忙脚乱,影兰替他换了干衣裳,擦拭了伤口,顾不得其他地让他躺在她铺好的床上。

  虽然他的神智有些恍惚,但影兰还是可以听懂他要表达的意思。

  原来是李富仁的杀人灭口!

  一大早李富仁便摇个电话给以淳,说是当面谈个仔细,谁知半路上却派人暗自跟踪,一处人烟稀少的桥墩处,便现出恶形地以车辆猛撞以淳的座车,将他连人带车撞入海里,还好葛以淳以前英国留学时是学校游泳队的选手,再加上他够冷静沉着,才能在李富仁那批手下斩草除根的搜寻下避开,并一路上小心翼翼地逃回饭店。

  “可恶,我去警察厅报案——”影兰气得红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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