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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你醒了。”

  循声别过脸去,只见连浩延双脚交叠的坐在角落的那张锻铁莨苕叶图纹的椅子上,捧着一本厚重的书籍,目光眨也不眨的望着她。

  她恍然大悟的想起,这是他的卧室,是她霸占了他的床。

  “对不起……”赶紧跳下床,东拉西扯着碍手凝脚的礼服,免得不小心绊着自己,跌得四脚朝天。

  “去梳洗,然后出来吃早餐。”说完,他起身把书本往椅子上一扔,便率先走了出去。

  苏菲雅望着他的背影,不知所措的感觉又再一次的萌生。

  水龙头下,她双手汲水拨向自己的脸,让微冷的水驱散茫然的恍惚,让她顿时清醒过来,脑海里不住的想起昨晚的宴会。

  委屈又在脑海里转了一遍,仗势着酒意,她啼哭的喊着恨他,却口是心非的依赖他,又是咬人又是骂他,可最后,她清楚的回想起,他又深深的吻了她,如同往昔的热恋那般。

  抬起头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手指抚上那唇,“你到底是怎么看待我?从一开始,你要来要走,好像都不是我可以掌控主导的,你到底是怎么看待我的?”

  寂静的回应,她感到空前的沮丧,单云弋太高估她了,竟然要她勇敢面对,她若能勇敢,今天就不会是这般局面了。

  换回自己的衣服,她把绚烂不属于自己的华服放在另一张莨苕叶图纹椅上,然后戴着抑郁的情绪走向餐桌。

  “我先回去了。”她没有看他,转身就要离开。

  “坐下来陪我吃早餐,我还有话要跟你说。”

  还有话要说?会是要跟她说什么?不会是要指责她昨天的愚蠢吧?忐忑的拉开椅子,苏菲雅把头低垂到极限,静待他批示裁决她的生死。

  “昨天,”沉吟,连浩延正斟酌着字眼,“谢谢你了。”

  她诧异的回望他,“谢谢我?”

  “对,谢谢你,关于榆木灯箱琉璃镜,二分之一已经属于你。”

  呵,她赢得二分之一的榆木灯箱琉璃镜?可她好像一个名字也没记着。

  “喔……”无意识的低应一声。

  为此她还是耿耿于怀,连浩延竟然要去认识每一位宾客,看来,他根本是急于把她甩开,只是他也未免太小题大作了点,经过这些年的分别,她早就学会了认清自己的身分,不敢再去空想那些浮泛不可预期的未来,她已经不是当年的严祖妍了。

  可是,心还是忍不住觉得酸楚。

  “我,还有一件事要你帮忙,同时这也是一场赌注。”

  又是赌注,她能够赌的都赌了,苏菲雅实在不知道,一无所有的她还能跟他赌什么?

  “你说吧!”她在心里叹了一大口气。

  “我要结婚了,就在两个礼拜后,我希望你能担任婚礼的伴娘,这次的赌注就是这场婚礼,只要圆满落幕,你就可以把榆木灯箱琉璃镜带回潘芭杜去。”

  浑身的血液急速冷冻,她感觉自己仿佛跌入极地的冰河之中,冻得无法挣扎,只能静静的等待最后的一丝温度褪去、死去。

  他要结婚了?没有听错吧!他说他要结婚了……原来——

  呵呵,她有点想笑,却又笑不出来,脸部的线条乖张的吊诡。

  “赌不赌?”连浩延追问着她的回答。

  她没敢看他,怕自己一见他,强作的镇定就会像倾毁的墙垣,瞬间崩溃。

  “……我知道了,我赌。”她的声音显得缥缈,手指深深的陷入自己的掌心。

  这感觉,她想,这辈子都会铭记在心吧!

  “需要什么帮忙,届时再请武先生告知我一声吧!”她顶着最后的尊严,推开椅子,忽地又停下脚步,“对了,恭喜你。”勉强的扯出一抹笑。

  是怎么离开连浩延的宅第,苏菲雅不知道,感觉双腿反覆的迈动,她整个人轻飘飘的,再醒过来,她就躺在自己的床上,潘芭杜的床上。

  她望着那盏灯,呢喃的低唤着姑姑,“姑姑,这就是结局了吧,姑姑?遗憾,也该上划上句点了,是不是呀,姑姑?”

  这厢,连浩延始终坐在那张椅子上不曾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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