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玄书阁 > 方蝶心 > 叹息桥下的约定 >


  他宽了扣子,潇洒的坐在椅子上,手边翻阅的动作持续着。

  突然,有一张以亮鹅黄为基调的礼眼设计深深吸引了他的目光,宿文棠把这叫人眼睛为之一亮的设计图抽放到最上头来,他忍不住,还起身用俯瞰的角度欣赏了好几回。

  “好抢眼的色调!”亮得像是夹杂了黄金般的抢眼,有一种午后阳光的晴朗氛围,当下,让他本能的想起一个画面……

  台湾的翁家大宅。

  当时,仆佣的住所是独立在主屋旁的小长屋,讲究采光的落地窗设计,一点都不因为是仆佣的住所而有丝毫马虎,宿文棠跟着在翁家担任管家的父亲一同住进了那座舒适的屋子。

  记得他刚上国中吧!因为正是期末考阶段,他拿着书本在落地窗前一边晒着暖阳一边读书,阳光从树隙洒下瑞邃金光,让他沐浴在一片光华之下,好几次,他都觉得自己像是从天而降的天使,带着喜乐的祥和光芒。

  忽地,隔着一片草地外的铸铁雕花围篱,宿文棠看到一个年幼的小妹妹,摇晃着身子踩着蹒跚的步伐而来,还是刚刚学会走路的阶段,小手紧紧的抓着栏杆,泪眼汪汪的啜泣着。

  “妈妈、妈妈……”

  宿文棠还记得,那女孩不断的喊着妈妈,粉颊上尽是泪痕。

  她是谁?为什么会在围篱外哭泣?宿文棠透过落地窗看着那个女孩,一颗心紧紧的被她的眼泪揪扯得发疼。

  许久,一个焦急的身影直奔女孩身边,像是父亲的角色,满是怜惜的抱住哭泣的女孩,一大一小的身躯相拥在阳光下,男人又怜又爱的安抚着女娃儿的哭泣。

  最终,他将她抱上了肩,女孩靠在宽厚的肩膀上,吸吮着自己的手指,无辜的望着大宅。

  那天的阳光就像这张作品的颜色那么的耀眼、充满希望。

  宿文棠整个人坐在椅子上陷入沉思。

  近来,回忆起过去的频率越来越频繁了,大抵是从旧书摊找到那本书开始。

  对了!复活节……

  宿文棠整个人惊醒,连忙查看了面前的桌历,今天不就是复活节吗?

  二话不说,他抓起外套,头也不回的离开办公室。

  宿文棠离开后,阴错阳差的,莱丽意外现身了。

  她满嘴的抱怨,“可恶,今天是礼拜天欸,为什么文棠哥哥还要来上班?难道就不能陪我一下吗?”

  推开办公室的门,里头空无一人。

  “咦,人呢?不是说在公司?为什么不见了?”

  莱丽一边喃喃自语,一边踩着不悦的步伐在宿文棠的办公室里来回踅走,走了三回,她索性坐在宿文棠的椅子上等,可是不到十分钟,她的耐心全消,肚子里那把火倒是烧得特旺。

  “可恶!大人都是骗子,都是骗子,连文棠哥哥都是——”莱丽气恼之余,赌气的抓过桌上的一张设计图,“又是设计图,成天就是设计图,等我撕烂这些设计图,看你们怎么办!”

  莱丽是暴力执行的佼佼者,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说破坏,就是彻底的破坏。

  “这么恶心的香蕉黄,鬼才喜欢!”她一把抓过设计图,狠狠的撕碎。

  为了不留下证据,她把碎纸塞进她的小包包里,决定来个毁尸灭迹。

  “大人都是讨厌鬼!”她扮了一个极丑、极丑的鬼脸,下一秒旋即怒气冲冲的离开宿文棠的办公室。

  叹息桥是一座封闭的巴洛克式石桥,凌空架在总督府与监狱之间的小河道上,建构得十分严实,仅仅在面向着运河的一侧开了小窗,是历史上死囚奔赴刑场的必经之路。

  关于叹息桥,有太多的民间传说,时至今日,据说桥下过往的船夫还可以依稀听到昔日走过此桥的死囚叹息声。

  修若娜不是为了聆听死亡前的叹息才来到这里,她来,是为了一圆父亲生前对叹息桥的念念不忘。

  她站在码头,目光悠悠远远的眺望着前方,河道幽深晦暗,她揣想着父亲未能成行的失落,忍不住忧伤。

  “爸,今天是复活节,我来了,是特地代替你来一回,好为你多看一眼威尼斯的叹息桥。”她低喃着。

  直到今天,她仍不明白,为什么当年母亲看不到父亲的深情执着,为什么听不到年幼的她对母爱真诚的呼唤,为什么她竟然可以如此狠心的抛下他们父女俩,她不懂,始终不懂!

  她常常在想,如果她能够见到母亲一面,她断要如此的询问她。

  码头上,一艘又一艘的贡多拉船乘载着观光客穿梭在水道上,划过幽黑的水面,留下了一纹又一纹的痕迹在水面上余波荡漾,像是她心里的疑问不曾扩大,也未曾消失。

  就在修若娜冥想的当下,一阵突如其来的风强劲的吹来,扬起了她披挂在脖子上的丝巾。

  “呀——”她伸手想要抓住丝巾,却扑了个空。

  这条丝巾对她意义非凡,是母亲留给她仅剩的记忆,尽管她对母亲有所埋怨,但是她还是很珍惜这条丝巾,因为,这恰恰也是父亲最爱的一样东西。

  “该死,好端端的吹什么风!”修若娜懊恼的直叨念,现在真是痛恨自己长得不够高,要不然早抓住她的丝巾了。

  她仰头看着天际,这阵怪风把她的丝巾不断的往前方吹去,她急的赶紧追上前去,一路上横冲直撞、蹦蹦跳跳,为的就是希望能一把抓住丝巾。

  可偏偏指尖硬是几度和丝巾错身而过,后来就再也构不着,而这举动竟成了一连串诡异的画面,惹来其他观光客的侧目。

  “千万别掉进河里啊,阿弥陀佛!”心一急,她嘴巴就念个没完,“唉唷,别再刮风了啦,我的丝巾——”

  不但要分神小心路况,还要注意丝巾飘去的方向,好几次修若娜几乎就要跌个狗吃屎。

  忽地,一只结实的手臂从人群里扬升而起,轻而易举的抓住了她的丝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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