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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但是她不吵不闹,默默地做着自己的事,久了,别人也懒得欺负她了,顶多是多见到几颗白眼,她还承受得住。

  手上竹扫没停过,这些日子以来,她麻木的重复相同的动作,她放空自己,逼自己不想不看不听,这样心就会获得暂时的平静。但当她好不容易完成今天的工作时,远远传来的说话声,却令她心一沉,直觉想躲避。

  可手上的竹扫不仅拖累了她的动作,也暴露了她的行踪,走向这来的李初与顾心兰,和她打了个照面。

  不知为什么,一见衣着光鲜华丽、姿态高人一等的两人,她顿时有种狼狈的感觉,转身便想离开。

  然而顾心兰的一句话,让她不由自主停下脚步。

  “容之,这不是你的书僮吗?”她语声微带惊讶,更多的却是有些讽意。“是了,那日听说他被调离,我还在想说好久不见了,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他,被派来扫大门呢?他是犯了什么错?”她故意问。

  “她没犯什么错,只是……眼下,书僮这个职位不适合她。”李初默默观察着杜如墨,见她脸色有些泛白,心疼至极,却不能让顾心兰听出什么端倪,便说得隐讳。

  顾心兰只当他是在替杜如墨出头。她原本就不太喜欢这个男身女相的书僮,居然长得比她还标致;再加上仲山那件事,若不是他带路出了问题,也不会遇袭,更不会害她逃得狼狈,事后还必须跟李初解释道歉。她早恨上这个笨书僮,恨不得他被驱离发配边疆算了!

  “我也觉得书僮这职位不适合他。”她假意附和。“但容之你看,这大门,他也扫得不太干净嘛,根本没有一个职位适合他。宁王府怎能留着这样的下人,不如遣了他吧!”

  “还不到那个地步。”李初有些不悦地微攒眉。

  “容之,你别再纵容他了!什么事都做不好,还敢留在宁王府领月俸,逞论他还害得你……名誉有损,外头人都在笑话了!一般人遇上如此情况早该羞愧请辞,他却厚颜赖着不肯走,该不是他真的心怀不轨?”顾心兰不断挑拨。

  李初的表情有些古怪,却没反驳她的说法,只是深深地望了杜如墨一眼。

  这一眼,令她心都碎了。在她被顾心兰羞辱时,他竟一句话都没有替她辩解。

  “爷儿,您也认为杜墨是厚颜无耻硬要留在王府吗?”她幽幽地问。

  李初仍是那副看不出情绪的淡然,“我没这么说过。”

  “杜墨真的什么都做不好吗?一点也帮不上您的忙?”

  “不,你帮过我。”

  “那么,顾小姐所言便不是事实。”她再也受不了了。凭什么她要站在这里让顾心兰羞辱?若不是因为爱她,她需要受这种委屈吗?

  他怎能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一径要求她忍耐?他究竟将她的尊严置于何地?假使她的委曲求全换来的是这种对待,那她何须再忍?

  “既然如此,顾小姐以不实言语羞辱世子的属下,似乎有所僭越,您不该说些话吗?”她豁出去了,矛头直指顾心兰。她的个性温和,并不代表就要任人柔圆搓扁,太过分,她还是会反击的。

  “你说什么?”真不敢相信一个下人敢跟她当面杠上。“杜墨,你居然如此无礼?!信不信我马上将你扫地出门?”

  “这里是宁王府,不是中书府,顾小姐也不是杜墨的主子。”杜如墨的怨怒一口气爆发了,“还是顾小姐想命令的,是世子?”

  “你……”被她堵得语塞,顾心兰举起手就想给她一巴掌。

  然而李初的动作比她更快,阻止道:“心兰,大庭广众之下动粗,传出去恐怕不好听。”他一手格住她。

  杜如墨的反应着实令李初意外,他没料到温和的她也会反击。但她在顾心兰面前如此张扬并不是他所希望的,因此他沉下脸。

  “杜墨,谁准你如此无礼?”

  “我只是实话实说。”她无惧地望向他,心寒于这个男人的无情。

  “容之,你快辞退这个无礼的下人!”顾心兰尖声怒道。依她的地位,无论到哪都是人人逢迎,何曾遇过这样事?

  “爷儿要辞退我吗?”杜如墨清冷的一笑,这一笑包含了所有苦涩与不甘。

  “你若安份守已,‘记得我说过的话’,自然不会被辞退。”李初一语双关。

  但杜如墨已经忍到极限,她望向他,眼神里的爱意刻意压得好深好深,只剩伤痛。“爷儿说过的话,我一字一句都记得很清楚,可惜若要办到却是越来越难。”她忍住鼻酸的感觉,沉声道:“若是爷儿想因此辞退我,那我也无话可说。毕竟,我留在府里的理由已经不存在了。”

  是啊,当初入府是为了攒钱给爹治病;后来留在府里是因为与李初的爱恋,如今爹已逝,他又移情别恋,她留在王府里只是徒增心酸,究竟还在希冀什么?

  李初冷静的表情因她的话有些动摇了,顾心兰顾着生气没注意到,而杜如墨已不想再理会这两人,拿起竹扫帚,径自转身离去。

  一夜难眠,李初一大清早,天还蒙蒙亮时,便由床上坐起。

  自己去井边取了清水回房,就着这冰冷的水简单地做了梳洗。如墨被调离后,他也不想再找别人服侍,洋叔派来的奴仆,他总放任他们睡到日上三竿,也不愿使唤他们。

  不是如墨,一切感觉就不对了。

  不只她在忍,他也同样在忍。他虽机智过人,却很讨厌这种复杂的门争。说他疏懒也好,自私也罢,就如他过去对杜玉山所言的,若事情只关系到他一人,他大可蒙混过关。然而事情一旦牵扯到他的亲人,甚至爱侣,他便无法那么洒脱了。

  可是为了使众人能全身而退,如墨就得受苦了。这几日来,

  她的幽怨,还有昨日她所受的委屈,都是他无法安然入眠的原因。

  虽然他已极力保护她,比如忍痛让她被调离,淡化与她的关系,免得她身份暴露而引来杀机,或是被人拿来做为威胁他的武器;又或者在她被府里下人欺负时,不着痕迹地替她去除那些闲杂人等……他做的那些事全是为她好,却一项也不能对她说。

  事实上他也很清楚,那些事都不是打击她的主因。

  真正令她心伤的,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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