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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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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经长大了,没能吃上祭灶神的糖瓜,她居然用炖糖梨雕了一个给他,当那糖瓜一入口,一点儿也不黏牙,吃了却有种暖呼呼的感觉。 腊月还要磨豆腐炖大肉蒸馒头,以前这些食物都没他的份,不过今年多了一个她,却替他全备齐了,虽说做的仍是药膳,但豆腐和炖肉他确实都吃到了。 还真别说,今年是他难得觉得即使躺在床上也没那么难过的一个年节。 这整个过程,她居然真的做到了自己所说的不打扰他的生活,在他面前出现的次数屈指可数,就算是替他检查身体也都是趁他睡了偷偷的来。 然而这也代表着她对他的一切了若指掌,而她在做什么,他却两眼一抹黑,这让习惯一切都在运筹帷幄之中的他有些不太习惯。 到了大年三十,官员们下了朝便可开始休年假,一直休到元宵节,闵韬涵在房里听着外头的动静,似乎众人喧闹着都往正厅移动,他知道应是大哥下朝回来了。 “福生。”闵韬涵先喊了一声,接着自己慢慢的由床上起身,坐了一会儿居然扶着床站了起来。 福生进门,便是看到公子站着的一幕,先是吓了一大跳,最后眼眶不自觉湿润起来。“公子?你……你能站了?” 闵韬涵淡然回道:“我不只能站,还能走呢!”说完,他便由床边走到了桌前。 天知道能够走得如此顺利,可是费了他几天的功夫。他早就发现自己能站了,便有些贪心地想走,不过他知道福生不会答应的,懒得费力气说服福生,他便自己摸索着慢慢走,果然练习几日,他已经能在房里绕圈子了。 所以他的下一个目标,就是走出这禁锢了他好久的房间! “你帮我穿些保暖的衣服,我想走出去看看。”闵韬涵交代着。 福生面露难色。“可是公子你的病……” “现在过年吧?所有人都在庆祝,只有我孤伶伶的在房里……”他的目光往远方凝视着,弱不禁风,怅然飘逸,像是全世界的寂寞都压在他身上了。他话的说不重,却带着一种难言的期盼。“我若不能走了,再让你背我回来,好吗?” 福生很不忍,公子明明是这般出尘清贵,却因病只能待在房里看他人年节团聚,这的确很残忍。于是他一咬牙,心一横说道:“那福生替公子穿好外衣,便扶公子出去走走吧!” 就知道这招对福生有用。闵韬涵几不可见地眸光一闪,唇角微勾,便让福生替他添上立领对襟夹袄,脖子围上一圈狐毛,又穿了件绣着祥云的天青色披风,里头塞了个汤婆子让他抱着,这才慢慢的踏出房门。 当冬阳照在闵韬涵脸上时,他觉得他重生了,而将他由地狱中拉起来的那个女人,他都不知道是该和她道谢,还是继续维持现在这样敬而远之的关系。 信步向前,揽山居院子内仿真的石山,山上的亭,亭旁的枫,景色以曲廊相连,包覆在繁树密林之中,自成一格,他应当很熟悉了,但眼下看上去却有种陌生之感。 这种心境,不是像他这样命像捡回来的人应当无法体会吧?他在心中自嘲了一番,居然踏出了揽山居,让跟在后头的福生看得胆战心惊,直想一把将公子抱回房里算了。 或许是阳光太过明媚温暖,又或者是周遭的氛围太过轻快喜悦,闵韬涵的精神竟是前所未有的好。 沿途看见他的奴仆们都忍不住揉了揉眼,确认自己真的看到的是好端端在走路的闵韬涵,接着便兴冲冲的上前问安拜年,闵韬涵也极有耐心的一个个应了,也因为接近年节,还让福生随手赏下银两,这样日常的起居生活竟让他觉得新鲜。 他就这么慢条斯理的走到正院来了。 此时正院的大厅里,闵允怀刚下朝,正与闵老夫人及张氏、洛瑾几个坐着享用洛瑾特制的加味八珍汤,还是用乌骨鸡去熬的,在这冬日喝起来暖入心脾,正是适合。 闵韬涵经过窗口,看了进去,几人言笑晏晏,其乐融融,他竟忍不住停下了脚步,目光紧紧的锁定在一个人身上。 那女子谈笑风生,像是已经融入了这个大家庭,那总是带笑的娇需有着一抹微红,不知道是因为天冷吹的,还是因为热汤暖的,替她增添了许多可爱。 他的家人,竟如此轻易的就接受她了,那他呢? 里头传来说话的声音,是闵允怀说起了朝中的事情,由于先前闵韬涵病还不严重时,闵允怀无事不向他谘询,现在听闻兄长有事,他不由竖起了耳朵。 “……司天监观察天象,断言明年旱象必起,今年稻作的收成已是不好,只怕明年万一闹了旱灾,百姓会面临缺粮的危险,万一造成饥荒就糟了。” 屋子里都是女眷,对于这国家大事是没办法的。 闵老夫人较有见识,却也只能皱眉问:“各地官仓可有足够储粮,来年若有旱象,可能开仓赈灾?” 闵允怀微叹口气。“京畿一带都还好,因为靠近京城,天子脚下,所以官仓尚称饱满,但离得越远,如荆湖两路、两浙,甚至更远的地方,几乎是半仓或空仓。今年已经告急了,明年再减产,无异雪上加霜。” 也就是说,皇帝看得到的地方大伙儿都营造着四海昇平的假象,但远离了天子,百姓可是苦不堪言。 “幸好当今万岁圣明,不致被小人蒙蔽,若有贪污克扣的,已着刑部彻查。倒是这减粮一事,似乎势成定局,即使苦恼也不是马上能够解决的事。”闵允怀说道。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只有油灯里的灯花偶尔发出晖啡声响,让原先和睦的气氛变得有些奇怪。 张氏察觉了这个情况,轻轻撞了下闵允怀,后者才恍然大悟,惭愧道:“过年过节的,庙堂之事拿到家里来说却是不妥,咱们不如讨论今天晚上吃什么。” 他这一席话又立刻让众人笑了起来。 这时候洛瑾突然开口道:“大哥勤于政事,心里揣着件事,怕是年也过不好。方才说的粮食之事,其实大哥可以找夫君商量,他如今身体恢复得不错,应该可以再次为大哥出策谋划了。” 窗外的闵韬涵眉头一挑,这小姑娘对他的恢复情况可是一点也没放松呢!要换成刚成亲那会儿,他肯定极为反感,但现在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有种被人关怀着的安稳适切感。 闵允怀却是听了欣喜,只不过仍有些犹疑,毕竟先前闵韬涵那病重的模样,让他着实后怕。“二郎就算恢复,也该多休养,就不必让他多费精神了……” “才没有呢!”洛瑾居然有些孩子气地皱了皱鼻子,接着又笑了开来。“他精神很不错了,就是因为太过聪颖、懂得太多了,镇日在房里胡思乱想,心思过重对他的病情反而不好。若是大哥去寻他,让他有点事做,他便不会成天拿些莫须有的事情烦自己,不仅帮了自己,也是帮了大哥。” 这倒是在偷骂他了,闵韬涵不由自省起来。自己是否真如她所说思虑过甚,自找麻烦,让自己不好过?她一直没被他真心接纳,想来心里也是极为难受的,可她却能那么笑着,像是一点都不介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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