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玄书阁 > 风聆海 > 不是因为你太好 | 上页 下页 |
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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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开!不要你管!”又惊又愉,路小冉负气甩开,眼泪却不争气地一直掉、一直一直掉。她该跑的,远远、远远路走就没事了,可双脚像生了根,如何用力也只能背他而站,身躯激颤,路小冉哭得好不伤心。 这该是她三岁后第一次哭吧! 第一次为了家人以外的人哭……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杨泽又急又说,声大气大劲力更大,伸手抓她两臂,硬生生将路小冉整个拉转回来。 不期乍见的喜悦教无边惶惑霎时冲散,他扳紧,专注一致望进她,不想她有分毫相瞒。 “你、你可恶!你、你怎么可以这样……这样……”好久没这么生气,路小冉紧握双拳,指甲几乎掐进掌心里了,但又没胆真正对人下手,只能狠狠地,狠狠咬住下唇,死命低头不看他。 泪水模糊了视线,一滴滴,纷纷落在初夏热燥的红砖道上。 “我哪里可恶?我做了什么?你总要说明白我才能解释啊?这样闷不吭声地算什么?”杨泽身形蹲低,半跪着,视线与她齐平;眼看路小冉就要把自己弄伤了,这让他莫名烦焦。 天,经过三个星期的身心煎熬,他不希望再有人出事了! 然而路小冉却猛然一僵。 圆瞠杏眼推开他,残恨洒将数落他。“解释?你不需要解释啊!反正你是大人、你是老板嘛!不希望我来你可以直说呀,为什么要这样莫名其妙地失踪又出现,还故意选在人家本来不能来的礼拜六……” “小冉,我……”听明白是误会一场,杨泽想说话,但又教路小冉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给生生截断。 “呜……人家每天都在这里等,还打电话到批货叔叔那里问……鸡蛋糕婆婆说你可能换地方了,所以我就到处找……有时候我会好怕新闻里的那些面目全非的无名男尸是你,或者你早就一个人在家里病得死扭扭了……呜,早知道你这么过分就不要替你担心了……呜,人家要跟你绝交切八段啦!吟……”沙尘人眼,她边哭边揉,红通了一双大眼依然嚎啕不止。 “小冉你……”杨泽初闻莞尔,细听却只能感动,缓缓靠近,试图阻止路小冉蹂躏眼睛的举措。“你想太多了,这几个礼拜我人在中部,才刚回台北来呢。” 方才他还不知为何刚下车就有股到这儿来的冲动,现在懂了。 “你骗人,我不要信,你明明说只是拜访朋友隔天就……”路小冉落泪不止,气呼呼,双手捂耳,将头摇得像只波浪鼓。 “我是说真的!”杨泽抢下路小冉的手,让她捧住自己扎人的颊。“后来我又去了南投的医院,我妈得了乳癌,最近动了切除手术,很依赖人照顾她……” “你说的朋友,是指你母亲?”镇静了些,她凝泪探问,两颗来不及收煞的水珠徐徐下落,滑过她明显削尖的白脸庞。 他不想瞒她,在她自然而然就为他担心这么多后。“不,我原本去探望的是我的……呃……未婚妻……”视线下意识微仰,这样才容易把话明说。 关于杨泽与殷宽解桐情同手足的交情,关于何冠仪与殷宽老板与下属的关系,关于他与何冠仪之间再没有意义、无所谓谁是谁非的爱恨情仇,他愈说愈失笑,因为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可以这般淡然,就像阿公给小孙女讲古……从前从前……诸如此类…… 路小冉听着,看着,不由得联想起阿泽告诉她的灰姑娘故事。一种很陌生的情绪在体内扩散,从心而身,自眼而鼻,吞了柠檬似地酸涩到胃底。 她又想哭了,她觉得阿泽好可怜。 “然后我在那里碰到一个认识我妈的人,她告诉我我妈生病的消息……”叙述问,杨泽陷入了这几个礼拜生活的回忆,没注意身边人的异样,他拉着她边走边说:“我妈是个很娇生惯养的爱美女人,个性相当跋扈,其实她一直爱着我爸的,所以才会在我爸第一次再婚后也闪电结婚又离婚,第二次再婚后割腕,第三次再婚后赌气出家,这几个礼拜她一直反反复复地要我找我爸或不要找我爸来,再不然就是像个疯子似地哭闹挣扎,说自己变丑了,以后再没有男人会喜欢她……”这是杨泽第一次主动对人吐露他的家庭,有别于公关形象与新闻炒作,充满了挫折、角力,最最惨痛而无奈的真实版本。 周末午后,补习街上人潮汹涌,好几次路小冉被推挤着,贴近杨泽衣袖就闻到一股淡的消毒药水味。 她的手被包揉在他的掌间,轻易便能感觉他的情绪;他激动时会微微施力,难过时会冰凉发汗,她甚至在他忘情松开时主动牵挽,十指交缠,十五岁的她全心全意随他起落,为他烦忧…… 因为他没说谎,他把她当重要的人认真对待,他在解释,他害怕她误会离开;以前不是没有人这样对路小冉好过,但,这是她第一次为着这般认知心安感动。 她也很想对他好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 “你还真是爱哭耶。”恍惚回神,杨泽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干净面纸在他手上等着。 路小冉发现他们不知道什么时侯走到新公园来了,就在两人第一次相遇的小径旁,那时她一个人躲着唱歌的凉椅上。 “来,把眼泪擦擦。”杨泽很自然地就帮她搽鼻涕,还故意在路小冉俏挺的鼻梁上轻捏两下。 她笑了。嘟嘴,眨眼,清媚如春花。 “不气了吧?”抑下心弦震动,杨泽避开些问,他是个正常的成熟男人,知道那般突地激切代表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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