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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让他彻底走出路小冉的生命……

  永不回头

  刷刷——

  才写上,路小冉便把信笺上“永不回头”四个字用力划掉。

  眼睛干干,胸口却像有着什么东西搅紧似的,一口气吸不进又吐不出来。她记得这种感觉,就在两年前路靖平的丧礼上。

  二十四岁,大学毕业后从事国小教职刚满周年,仰慕者朱柏恺终于在路靖平病榻前求到佳人首肯才欣然人伍,一切堪称顺遂的路小冉,终于变成“有男朋友照顾也好”的一个人。

  路靖平果然很守信,铮铮然活了八十有一岁才撒手归天。她的泪腺也很争气,漠漠然看着满堂间父亲从前袍泽一个个拄杖扶倚呼天喊地,哭得老泪纵横、每每上气差点连不到下气,直吓着让殡仪馆主动提供救护服务的,种种场景。

  路小冉没哭,自始至终没掉过半滴眼泪。

  甚至她觉得若真哭了,路靖平地下有知,就算逼不成人家阎王改了生死簿借尸还魂、也肯定会拒上奈何桥直赶回来闹鬼训她!!

  呵……路小冉笑了,哇喔喔喔乱吼一阵伸了个大懒腰哈一声歪了座椅便倒……唔……好、好舒服……两个比她人还大的“懒骨头”软绵绵接稳。墙上路靖平遗照仿佛大骂“女孩子没规没矩”似的怒目看她。

  眼睑埋进懒骨头堆里,她继续笑。

  才两年,渐渐地,许多事情不刻意去想也就淡了。

  父亲在七十八岁的最后一天中风,奇迹般熬过老人家们所习称的“九”数大关在旧历年后醒来,幸或不幸,捡回性命的路靖平却是瘫了手脚,终于变成他自己口中嚷嚷着起居饮食都得仰人照顾的“废物”。

  那是她一想起就随时热血沸腾精力暴冲的两年,父女俩无处而不动气的斗法持续在路家各个角落各种琐碎小事里间上演,后来,热心主动的朱柏恺慢慢地介人了他们的生活,再后来,路小冉就发现路靖平连“去你妈”、“去他妈”去谁妈都好、却半个字再也吭不出来着他妈的哑了声。

  最后半年,路靖平变得很依赖朱柏恺,像个小男孩般仰靠着成熟男人的臂膀,时常温柔,再不凶恶。

  有一回她忍不住偷哭,抹了泪水却发现病床上的父亲不知何时醒来正静静看她。

  那眼神空洞地哪点儿像路靖平啊,路小冉不觉怔然,过两天老将军就真走了。

  走了走了,大家都走了好,走了都好像离开她路小冉的日子真的会比较好,有一辈子都不回来的,有十加一年都不曾闻问的!

  对着亲人那百般不合理、却也恨不了拥不下的无奈情绪就是悲伤。

  原来,她老早就把阿泽当亲人了啊……

  泪水漫漫,哇一声大哭出来。

  “‘远丰集团’‘上丰科技’总经理办公室,您好。”

  “……”沉默三秒钟:“殷老大,是你哦?”

  “不是我还有谁?”冷笑。是谁说今天行程满档,只有早餐时间有空的?”

  “——哈——兹——哈——兹兹——”收讯不良的干笑状。“抱歉,昨晚我司机连人带车被狗仔追到山崖底下去了,伤势不轻。”

  “我知道啊,看来你那台BMW毁得满彻底的,”殷宽瞄了一眼电脑荧幕上的电子新闻:“不是早叫你解雇那个老是假公济私的司机了吗?怎么……”

  “报导怎么说?”杨泽打断,对相关新闻的切人角度比较关注。

  “嗯…大部分都只是即时消息而已,有的甚至连出事地点都写不清楚……”殷宽连开几个视窗,迅速测览了几个主要媒体的网页才作下结论。

  “这样最好,”松了口气的声音:“王特助呢?”

  “我们刚来的时候他正被太上皇找去问话了,有事吗?”殷宽望着办公室门口刚上完洗手间的妻子,以眼神示意。解桐靠了来,两人就着电话扬声器一起聆听。

  “……”支吾半晌。“算了,我自己打电话去收发室好了……”

  “不用了,收发室刚才来过一通内线,他们说总经理您要等的东西今年还没送来,一有消息会马上通知,”念着留言本,殷宽佯装不耐。“还有,解桐小姐要我请问您杨经理还要迟到多久?”

  “顺利的话,五分钟内应该可以到。”苦笑着,无奈语气掩不住浓浓失望。“真抱歉,你们难得回来,待会儿我让秘书把中午的工商餐叙推掉,好好请你们吃顿饭。”

  “阿泽,你现在到底在哪里啊?”解桐注意到杨泽那头一直呈现吵杂的引擎声,忍不住插嘴道。

  “找车位……”

  “嘎?我记得你不只一位司机?”

  “是啊,但是我得要他先帮我把媒体引开才能出门……oh, shit!”惊呼。

  “怎么了?”

  “车位被人抢走了。”咒骂状。

  “去公司后面的那个停车塔吧,我们来的时候还有几个,”殷宽好心建议。

  “如果可以的话,我早就去了……”咬牙切齿。

  “什么意思?”

  “我借骑的是我家帮佣的买菜车!”他低吼,修炼多年的好性子终于破功,“你忘了我上星期才让《三周刊》的狗仔跟坏了另一部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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