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玄书阁 > 风聆海 > 贺新郎·无艳 | 上页 下页
十四


  他笑了,顾不得她醒睡离奇,真心真意。“你浑身带伤呢,小心点儿。”很自然便扶着她靠向自己坐,肉垫总比床板舒服,他早让她偎惯了。

  “我……”适应了身体不便,她动动指头,原来活动筋骨的感觉是这样的啊,她都快忘了。

  “怎么啦?”望江关问,狐疑摆在心头。

  虽然她处处透着古怪,懂医理的他比谁都明白。

  “我有事跟你说,”她翻身,面对面看他,勉强平衡个不弄疼自己的姿势坐着。“很重要的事。”

  “好啊,你说。”爽快以对,他也是正经端坐,暗地观望她身体状况,不要太过勉强才好。

  “我……”轻咬下唇,先捡容易的说:“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望江关哑然失笑。“不客气。”

  这该是病人和医者的对话吗?他快糊涂了。

  “还有,我和常人不同。”咕哝哝,她快速把话含在嘴里说了,马上低头。

  “啊?”饶他耳力奇佳,却也怀疑自己听漏。

  “你听到了,就是那样没错。”还原形体,听不见物类心音,不过他的表情眼光是她看熟的,想也明白。

  “唔……”他沉吟,等她下文。尘世间许多人都自以为迥异凡俗,所以争乱纷多,可不知她是哪一种?

  “这些日子,我其实不是病了,而是离开。”她表面平静说,心底突然波涛汹涌,惶惶慌了。

  如果,如果他压根不信,又或者,如果他信了开始避她……

  天呐,她怎么又做了一件没想分明的事,啥时变得这般笨的?自从出了皇城?自从遇见他?她捂胸,极不舒服,这种心跳比呼吸快的感觉是怎么了?她回魂了啊,身体怎么还不听使唤?

  那神情无助地教他不忍。

  “别急,有话慢慢说。”蓦地,望江关轻轻握来,声音出奇稳定了她。“离开去哪儿了啊?怎么弄得一身伤?”

  他还以为她真趁他不在偷跑出门了,直到越听越惊,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啼鸟啁啾。昧旦时分。

  两人相对无言,可有大半时辰?

  “你知道……”终于,望江关开口了:“我原不信这些怪力乱神的。”

  凄惨低首,她心酸酸沉了。

  怎会期待他同阿娘和菡姊儿一样?血脉连亲毕竟和俗世价值不同的。

  “可……”他摊手一笑,脸上添了几分怜宠,“你连我哪天穿了什么衣服,哪时想了什么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接受了吗?

  猛抬头,撞进他和颜悦色。“现在我可明白,以后见你无故昏睡就是魂魄丢了,医理无用,我得请个岐黄术士将你招回来。”

  “不会的,不会了……”心情激荡,她搂住他颈子呜呜哭了,只要他在身边就什么事都没了,不知不觉她就这么深信,实在没道理呵……

  “傻丫头,怎么说哭便哭呢,之前还当你挺倔的,是个硬气小公主哩!”轻叹息,他轻挪她伤体在自己身前安好,悄悄传输真气予她。

  激动大半夜,她不知自己老早体力透支,嘴唇都白了。

  “其实,这些天我也彻底想过,既然真要做家人,有些事我也得说明白。”他也累了,抱着她不感重量,匀在手间凉凉舒服,倒像薄被。

  “唔?”四肢百骸忽然涌了暖流进来,她发困,慵懒应道。

  “我……嗯,其实每个人都是,”他又叹,长长一气。“这世间每个人生来都有责任,都有些身不由己甩不开的事,像你啦,你父王啦、皇姊啦……”

  “我父王不算,他不负责任!”她插嘴,小拳反手捶在望江关胸口,气着呢。

  “好好,”他宽慰,改口道:“你父王没把责任担好。”

  低低笑了,聪明如她,很快便明白他所欲何言。

  “喏,以后我会乖乖的,不再给你添麻烦。”她保证,知晓这些日子他为她耽误不少。虽然、虽然她还不知道该怎么做……除了望江关和天缺,这里好像每个人都讨厌她,所以望江关一离开她就慌,坐立难安直想找到他就好。

  “嗯,除了乖乖,”他提醒,“还要试着把自己过好。”

  “啊?”她不解。

  “你也知自己命运奇诡,常人很难了解,像我,”他轻笑,交握的手掌紧了紧,“一直到刚刚,我也才真相信有人活着可以睡着比醒着多,这般怪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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