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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今日,是当今宋帝亲自赐婚、大权在握的贾丞相主婚的国师府大喜之日。

  最前方的一顶华轿子中,走出来一名身着朝服的中年男子,瞧见一旁的玉离子,笑容满面地迎上前去。

  “国师,恭喜恭喜!爱徒成亲,你如师如父,既是招女婿又是娶儿媳,肥水不落外人田。两全其美之事,可喜可贺。”

  “贾丞相缪赞了。”玉离子回礼,“蒙皇上错爱赐婚,贾丞相亲自主婚,是小徒三生有幸才是。”

  凤冠霞帔,罗帕覆面,新娘在旁人的搀扶下徐徐从正厅走出。大红的礼服,珠翠摇曳,明明穿得一身喜气,近旁之人却在无形中感觉寒意逼人。

  一步步走来,到了大门口,忽然停住,停了片刻,才又抬脚。

  “你,真的想清楚了?”一直跟在她身后默默无语的溢彩忽然开口,“跨出了这一步,你就真的无法回头了。”

  回答她话的,是那只脚迈出门槛,重重落下,之后被绮罗裙遮掩,义无反顾地走向花轿。

  轿帘被喜婆掀起,随即又落下,密实拦住了里面人的身影。

  “溢彩!”看见溢彩出来,贾丞相唤她,瞄了一眼花轿,压低声音开口,“听说,你和她,是孪生姐妹?”

  溢彩已是难得一见的妩媚佳人,若真是孪生姐妹,那名不曾见得真面目的流光,想来也是天香国色的丽人。嫁给运天,着实可惜了。

  “贾丞相消息真是灵通。”一眼就看穿了他在打什么鬼主意,溢彩在心中冷笑,娇颜却似嗔还怨,如水明眸秋波一送,“若是贾丞相愿意,我另寻一个时间慢慢与你细说。延误了吉时,耽误了新人合欢婵娟,你我罪过可不小。”

  “好好好!”她言语中的暧昧引人遐想,被迷得晕乎乎的,贾丞相连声叫好,面带笑容,返身转进轿子。

  见他离去,溢彩脸上表情一变,利落地翻身上马,忍不住再回头看了看身后华丽的鸾轿,静悄悄的,几乎连呼吸都无法感觉。要不是她方才亲眼看见流光走进去,她会以为,那不过是一顶空轿而已。

  收回自己的目光,溢彩勒住缰绳,再看了玉离子一眼,正视前方,望着远处的皇城,她扬起马鞭,狠狠挥下,“起轿!”

  轿身在微微晃动,外面,马蹄声响,喜乐不断,鞭炮震天。

  流光拽下罗帕,露出沉静的容颜,摘下头顶的凤冠,一头柔顺青丝披散而下。

  一直紧握的拳头慢慢张开,手心中,是一条半旧的黄色绢带。

  那一日,原重生为她束发,喃喃的话语犹在耳边,狠心离去之后,才发现,这条绢带萦绕在她发间。

  不想有牵连,关系愈纷乱,连一条绢带,她都无法逃开。

  轿身忽然一震,猛然停下,她的思绪乍停,五指合拢,收紧了手中的绢带。

  “原重生!”

  溢彩的声音,熟悉的名字,她的手伸向轿帘,却又硬生生地停下。

  原重生站在牌楼上,俯视下方。禁卫军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住鸾轿,刀戟林立,准备好了架势,严阵以待。

  勒住有几分惊慌的马匹,溢彩眯着眼睛,看向站在高处的原重生,“你倒是有几分胆量,单枪匹马,也敢来劫亲?”

  此言一出,四下哗然,本来围观看热闹的人争先恐后地纷纷涌上前,想要一睹原重生的真面目。

  “成何体统!”贾丞相从轿子中探出头,看着一片混乱的场面,对玉离子呵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玉离子没有回答他,只是转头看向毫无动静的鸾轿。

  溢彩挥手,红绫飞向原重生。原重生偏头,顺势拽住,猛地一拉,溢彩整个人从马上腾空而起,跃上近旁的楼阁。

  长长的红绫横亘在鸾轿上方,原重生沉声开口:“我要见她!”

  “那也得看她愿不愿意见你。”溢彩撇撇嘴,警惕地注视着原重生,不敢掉以轻心。

  原重生的目光,重新回到鸾轿。轿子依旧没有动静,死一般地沉静。

  “流光,我要见你!”这一回,他的声音提高了许多,同时手中用力,溢彩不由自主地被拉前了几步。瓦片坠地,引起惊呼声一片,下面的人避之不及。溢彩连忙扎住脚步,勉强稳住了身形。

  “你若是执意不见,那好——”原重生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已是寒霜一片,“今日我便大开杀戒,拼得个你死我亡。”

  “玉离子,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想办法!”被原重生的话骇住,也记得运天就是因为这个人而落得终生残疾,贾丞相惊慌失措,“要是本相少了一根毫毛,都惟你是问。”

  “事到如今,取舍如何,全凭造化。”玉离子叹息,

  拂尘挥动,绷在半空的红绫从中间被击成两截。毫无防备,溢彩整个人向后倒去。而原重生,丢下手中半截红绫,冷冷地看向玉离子,手指结印,紫光击出,毫不留情。

  白色的光芒骤然从鸾轿的窗口飞出,截住了击向玉离子的紫光。

  “原重生!”清冷的语调响起,随后轿帘由内被掀开,两道目光对上了他的视线,“你何时变得如此卑鄙,居然拿一城人的性命要挟于我?”

  原重生的目光锁定她的容颜,慢慢柔和下来。以这样的方式逼迫她与他见面,算不算是卑鄙,已不重要。只要她在他的面前,其他的一切,早已浑然忘却。他飞身跃下牌楼,才落地,刀戟向前倾斜,一致指向他。

  面对眼前雪亮的兵器,原重生面无惧色。隔着层层防守的禁卫军,看她良久,才开门:“我已经死过许多次,生死,对我早已不重要。”

  紧握的手在微微颤抖,流光默然半晌,步出鸾轿。

  “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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