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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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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在膝盖的手不由得收回,背在自己的身后,紧紧地捏成了拳头。 他在问自己,语气平和,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无论在何时何地何种情况下,他都可以保持坦然的心境,处变不惊。 换了她,她做不到。熟悉的人会带来不快的回忆,她会不自觉地排拒,不愿面对。 方其仁,他永远都可以做到观察入微——无论是三年前,还是三年后。 “不痛,只是有点酸麻,不用担心。”身体存在的缺陷是她永远难以跨越的心理障碍,她不习惯别人以异样的目光看待自己,面对方其仁,这样的感觉更加强烈。 “如果累了,前面有间咖啡屋,不如我们进去坐坐,休息一下?”明明很痛,她却倔强地不愿意承认——从她咬牙的表情上,他看得出来。 累?善于措辞,非常得体地转换词语,无可挑剔。他给她这样的借口其实不错,顾忌她的颜面,又保存了她的尊严。 可是,关键在于,她不想顺水推舟打掩护,在方其仁什么都已知道的情况下,未免太过于矫情。 “方老师,我的腿还不需要休息。”她转过脸,拒绝他的提议,直接明了。 方其仁盯着她的侧面,确切地说,他有那么一瞬间的怔愣。他是一个注意尊重他人的人,言谈间若非可疑,他绝不会去触及别人的隐私。而这一次,他善意地提醒,却换来伍媚断然的回绝。 说实话,有些尴尬。毕竟,从前在处理这方面,他没有失手过,现在面对这样难以应对的局面,他该如何弥补? 正在寻思,耳畔却传来伍媚的声音,酸酸的,涩涩的—— “方老师,我的腿,并不是自己摔断的。” 方其仁一怔,见伍媚的脸缓缓转向熙来攘往的街道人群,眼睫上,湿润润的,似乎正有水汽逐渐凝结。而后,她终于看向他,古怪地一笑,迷茫的水雾混淆了她原本清亮的眼瞳—— “十岁那年,我妈抱着我从五楼跳下,我摔断了腿,而她死了。”她似乎陷入了很遥远的回忆,不忘记补充,“死得很惨——我亲眼看见。” 他没有被故事内容骇住,动容的部分,是质疑究竟处于什么原因,使得一名母亲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宁可同赴黄泉,也不放女儿一条生路? 手动了动,像是有意识一般,伸出去,他环住了伍媚微微抽动的肩膀,轻轻拍了拍,给予无言的安慰。 他的碰触,不经意触动了记忆深处的隐密开关,压抑了许久的情感瞬间迸发,不可收拾地开始泛滥。 她拼命低着头,似乎不愿被他看见软弱的一面。但灼灼的泪珠,一滴又一滴地滚下,落在地面,形成细微的水渍,在夏日高温的天气下,瞬间消失不见。 “我……对不起。”平日的流利通通不见,面对她情绪的变换,他唯一能想到的只有抱歉。 不关他的事,是她,是她自己无法再克制下去——不曾对外人诉说的秘密憋在心里,日子久了,心窝难受得就快要爆炸了。 对象是方其仁,她有对他倾诉的欲望,她不后悔告诉他自己紧守的秘密,因为她——相信他。 周遭行人来来往往,车辆如梭,伍媚用力吸了一口气,止住自己的哽咽,眼角的余光不经意瞥到了近旁有一个公交站台。 好巧呀…… “伍媚?”她的肩头不再颤得厉害,唯有间或的抽气,足以证明她的情绪已经逐渐恢复正常。 “方老师——” 终于,她抬起头,他可以看见她残留泪花的眼睛和红通通的鼻头。 “陪我一起坐坐公交车,好吗?” 他们是在满车乘客的抱怨声中硬挤上车的。 方其仁没有料到,在这个时段公交成一样可以这么拥挤,看来,城市人口果然接近爆炸的边缘。 “不好意思。”他向自己挤到的人道歉,在不满的眼神中,总算找到立足之地,刚好能容纳他和伍媚两个人站定。 他不懂伍媚为什么坚持要坐公车。毕竟,他们两人原本为参加婚礼的穿着,过于正式,着实令人侧目。有些不习惯四面八方好奇的目光,他拉着吊环,转过脸面对窗外。 进入地下隧道,光线的骤然黯淡令他忽然有些不适应,不自觉地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他瞧见玻璃窗上,清晰地映出一个人影—— 一个高瘦的女孩子,头发短短,面色有几分憔悴和疲倦,他和她的目光在玻璃窗中交汇,后者的眼中,落寞和厌倦显而易见。 ——好熟悉的场景,记忆的片断在脑中拼凑,有什么东西,就要呼之欲出。 公车驶处隧道,他转过脸,在逐渐明亮起来的光线中打量身边的伍媚,熟悉的感觉一点点地从心中升起。 “啊……”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一片尖叫声中,巨大的惯性使他站立不稳,一手需得牢牢拽住吊环,才不至于向一边跌去。 看见伍媚被身边的人碰撞着,摇晃着就要当他人的垫背,他眼疾手快,一把拉过她,扯入自己的怀中,侧过身子,抵着扶手,尽力避向一旁,替伍媚挡住了接二连三撞过来的冲力。 “找死了啦!” “搞什么?”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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