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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娘爱的人始终就只有主人一人,可主人却无情地将娘赏给了爹,怨恨、绝望和报复造就了她的出生,而也因为她的存在,娘心中的恨始终无法消除,所以每每见了她,娘眼里的怨愤就浓了一些。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当大少爷成了她主子的那一年,娘心中的怨与恨也累积到了极点,因为早在最初,主人也是娘的主子,那时娘用尽一切爱着主人,最后还是得不到,甚至没有选择地被赏给了爹。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娘心中多年来的恨竟转移到大少爷的身上,且不惜赔上生命地用毒伤了大少爷。

  自那一天起,很多事都改变了,但唯一没变的是大少爷在心中的影像。

  他是世上唯一疼爱、关心她的人,所以为了他,她什么都愿意做,在这黑暗的世上,他是她前进的光芒,只是……

  “大少爷,你可晓得爹已替你找到解药了?你可知道我终于找到你了?可是我却没把握能不能熬过这一关……”在雨声和琴声的围绕里,粉唇缓缓掀起,悲恸的嗓音比雨声、琴音还清楚。

  覆垂的长睫缓缓抬起,亭外雨还是不停的落下,只是苍茫的天生却是黑幕低垂。

  无月无星,就连桌前也无烛,雨声里,什么也瞧不见,但她却知道藏在那一片黑暗里的月亮是什么形状。

  “铮?!”蓦然,”个错音揪起,终止了清冷的旋律,并狠狠地划破喧嚣的雨声。

  食指紧紧地扣住一根银弦,愈收愈紧,愈收愈用力,不久,终于逼断了银弦。银弦先是迸弹到半空,然后像是反扑似地快速回头划过紧扣的食指。

  “滴答!滴答!”血,染红了冰冷的银弦,缓缓地从弦端和指端淌下,一滴、两滴、三滴……渗进弦下的木头里,成了一朵暗红的花,静寂就此蔓延……

  然而“啊啊啊啊啊”雨声里,蓦然爆出一串骇人的嘶吼悲呜。

  亭合里,琴被推翻,椅被移位,连挂在柱间的竹帘都被扯下,白云终于再也忍不住心里、血里汹涌翻搅的漫天痛楚,他蜷曲着身子放声叫喊,彷佛只有这样才能排解那难熬的疼痛。

  可这样还是不够!一阵阵锐利的刺痛还是不断从心里冒出,一股股欲冻僵的寒冷还是持续地在血液里奔窜,他的心就像被一块巨大且尖锐的冰山所碰撞,他的血液就像是流窜在一大片冰河里。

  他感到自己的心在碎裂,血液在冻结,身体温度正疾速冷却!

  冷!除了冷还是冷!就连发颤都无法再动,四肢僵硬发麻,张嘴,收缩的喉间却只能发出短浅的低呜。

  一声接着一声,想要解放体内溢满的疼痛,然而却怎样也抵不过心里、血里疾速攀升累积的痛楚,那痛楚一下子将他推进黑暗里,却又在下一瞬将他狠狠拉回残忍的痛苦里,在昏厥与清醒间,白云感到自已几乎魂飞魄散。

  蜷曲着身体,缩在冰冷的大理石上,她咬着牙在漫天痛楚的袭击下挣扎着呼吸。

  不能死,不能死,绝不能死!好不容易恢复了一切的记忆,好不容易终于找到活着的理由,说什么也不能死!

  挣扎着睁开眼,亭合外,雨依然绵绵,模糊了一片阗黑,也模糊了白云的视线。

  模糊中上张有一点严肃但更多沉稳的俊脸出现眼前,上头有一对严肃但带着温柔笑意的黑眸,这对眼,她朝思暮想了十年,如今她终于找到了。

  “大少爷……”想勾起一抹笑,一阵剧烈的疼痛蓦然又击上心头,轻易就击碎笑容,气若游丝地,雨里传来一阵哽咽的低喃:“不能死……好不容易才找到,我不要……死啊!”像是用尽所有力气,瘦弱的身躯紧紧地蜷由着,褐眸终于无力地阖上。

  亭外,春雨依旧,而亭内,一串串晶莹的泪也悄悄落下……

  先是一道银白闪光划过黑夜,然后是一记轰然的巨大雷响,这样的春雷应属自然,即使突来的第一声春雷有可能惊扰了睡眠,但翻个身还是可以人睡,可当第一道闪电划破黑空时,向樽日却无由地睁开眼。

  听着远方天际传来的雷响,向樽日莫名感到自己的心湖也被震动。

  翻来覆去,辗转反侧,怎样也无法成眠。索性下了床披上外袍,也不点灯,在一片阅黑间,无声地走到紧闭的窗台前。

  窗外又是一道闪电,冷银的闪光刹那照亮一切,缓缓推开窗户,寒冷突然像一张透明的网迎面扑来,一个颤抖,心里的不安骚动得愈加厉害。

  在一片漆黑中,没有虫唧,没有风声,耳边纯粹只响着没有间停的雨声,但却还是觉得彷佛听到什么。

  像是从远方传来,也像是从耳边突然出现,有一种痛苦难当的低呜不停地传进耳里,绝望地呼唤着他。

  是谁?

  窗外又是一道闪电,冷银的光芒冷不防地闪进眼里,快速地划破黑眸里的沉静。然后一阵雷呜又从远方传来,耳边又响起那近乎绝望痛苦的低呜。

  侧耳聆听一会儿,向樽日倏地眸光一转,望向静坛苑的方向。

  白云!

  没有迟疑,向樽日的身影当下消失在寒冷灌容的窗前。

  静坛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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