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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她本以为再见面、定会激动的当场格杀他。谁知道……她却只注意到他变得憔悴……于是她努力隐藏真心,冷漠说道:“怎么,你以为见了幽魂吗?很可惜,我还活着,千真万确。”

  “看样子……你似乎过的还不错。”穆冲云脸上浮出浅浅笑容。想来她相当恨他。看她紧握剑柄的手,轻轻颤抖,他感觉得到她内心十分震撼……从前的她,无瑕率真,不像现在一样拚命掩饰自己。

  “不错?”这是将她亲手逼人绝境的罪魁祸首该说的话吗!步香尘不免怒气直窜。“你无法想像,这三年来我过的是怎样的日子。”

  步香尘气愤踏前一步,忍不住拔剑指向他。

  她不懂自己怎不干脆一剑痛快砍去,还和他哩巴唆什么?必是她想让他知道她的恨意有多深,一剑让他死太便宜他……定是这样的……“被义兄搭救的我,在高仑国中承受所有人轻蔑目光,不光因为我是猲弋人,更为了你让我带上假巫女的诈骗恶名。每个人都当我是骗徒,没人肯接纳我。若非义兄信任我,我早因谗言死于非命。”

  “高仑国王?你是他的女人?没想到缺了半边脸的胆小鬼,你还要他?”穆冲云讥讽的说出伤人言语,就算比谁都清楚自己早已没了忌妒的资格,却还是无法容忍香尘投向别的男人!

  “我没你那么下流!只会靠着勾搭女人耍弄计谋!当年我救过他,他只是还我人情。他采纳我的建言,接受我的计画,重整高仑军队,我们两个联手就是要打倒猲弋,取你性命!”

  “即使你有高仑国王当靠山,凭你也想赢我?”是他给了香尘这个活下去的目标,可是……亲耳听见香尘与他敌对,他难受的几乎又要发疯。

  被所爱的人背叛,原来是这么痛,坚强如他都几乎受不住,而他当年却完全不顾香尘的意志,硬是作戏逼她走,娇小脆弱如她,又有多疼?

  些微之差,让他无法陪她一路,思及这些年她所受的苦楚……穆冲云更是痛心不已。伤她最重的,就是他啊……最后他强压下一古脑儿涌到喉间的血腥味,掺着、永远也不能吐露的真相一起吞回腹中。

  “穆冲云,这几年来我跟在你身边,你当真认为我什么都不会吗?我把所有记得的事全部告诉大哥,包括我记得的猲弋地形、部落,甚至,我熟悉你的阵、你的计谋、你的兵法。今天我不杀你,因为明天我要你亲眼看到猲弋是如何惨败!我要毁了你的大业!”

  今日相见,让她更加确信该手刃这至今仍无半分悔意的男人!

  “步香尘,身为高仑军师,你潜入此地也太有勇无谋。要想刺探军情,你来错了地方;要追思以往,你也来晚一步。三年前,我亲手烧毁这里所有花草,浇点油放把火,很快就结束了。”

  她压根没察觉她苍白脸色早泄漏心慌。“为何你要将那些花儿……”

  “没什么,不过是看了碍眼。花草过密容易隐藏危机,万一敌人有心埋伏,不是徒留一块危险暗处?”烧了这里,是他逼自己狠心忘记她的惟一方法;谁知他不仅没能成功不想她,反而夜夜惦着她坠落瀑布的那一幕。

  他根本无法安枕。最后就是自三年前起,他每晚都在此处徘徊,直到倒地入睡为止……可她没识破他的借口不甚合理,步香尘只是巍颤的缓缓低下头看着这片沙地。她至今仍忘不了的一切,对他而言,却只有“碍眼”两字。

  她的世界完全陷入一片死寂。沉默瞪着地上隐约可辨几处斑驳血迹,想来是如他所说此地曾经有过刺客出现,这该不会是刺客受他无情斩杀时所留下的痕迹?她只能乱无章法的依着他给予的借口去推测一切。

  她可以死心了。早知这是他的回答,三年前不如让她葬身瀑布底下还好些!她等的……不是这样的答案啊……心极痛,却不再流泪。

  把心一横,香尘决意离去。“你——”话未完,突然见到穆冲云毫无预警地抽出弯刀就往她冲过来!

  他竟假借交谈让她放松戒心再偷袭她,他好卑鄙!

  惊觉他攻击的同时,步香尘随即反手拔剑出鞘挥去——

  想杀你的刺客,还是一样多啊,即使没有巫医巫女……只要你苛政不变,早晚会死在自己族人手中。凶残如你,根本没资格取得霸权。”

  她刻意漠视他身上那道不算浅的伤口,冷冷讥讽他。

  方才那一刻,穆冲云要攻击的对象并非香尘,却是砍向她身后突然冒出那群身份不明的黑衣刺客。但就在他一刀撂倒刺客们同时,腹间却也挨了香尘反击一剑。

  两人合力慌乱解决刺客们后,香尘却无法乘机补他几刀,反而担心逃逸的刺客会回头趁乱追击他们,只好将他带往离此地不远、就连猲弋族人也不大敢靠近的恐怖地下死牢——不归窟藏匿。

  重回旧地,她惊觉身躯仍会颤抖。三年前他们就在此地决裂,那生不如死的剜心之痛再度席卷她——够了,她受够了,谁还管他死活呢!她误伤他一刀又如何?当年他对她的所作所为,用一刀来弥补也不够!

  “原来你练武了……”他看她站在往外头的阶梯前犹豫是否要离去,不由得开口问了。从前的她纤柔而楚楚可怜,让他始终牵挂着。现在的她虽看似刚强,可他知道,那是她受伤大深而筑起的森严堡垒,对她,他的愧疚和依恋有增无减。哪怕只有一会儿,他也想多瞧她一眼……“三年,要改变一个人。够了。”冷漠回望他,她却是一愣;注意到他睇凝她的眼神,竟流露着宛若从前迷惑她的柔情和怜惜。一时间的沉醉后,她只能撇开头咬牙选择不信。他又想用同样的手段欺骗她吗?

  “怎么,你后悔多事救我?穆冲云,你大可不用逞英雄,我很了解你,所以你用不着虚情假意出手保护我。”若真不爱她,何必救她?

  “只是习惯。有人攻击,我就防卫,并非是为了你——”又如同过去的每个夜晚,一个措手不及的爆裂在他腹中炸开,瞬间腥红热流冲上喉间,他再压抑不了、吐出鲜血。受伤的痛楚,怪病的折磨,然而这一切也无法比得上他心上激疼,三年之后,以大业为重的他,还是必须再一次利用她……今生穆冲云只为猲弋而活,命中既已注定,他无法回头。

  他最后能为她做的就是再次的助她断情。只要香尘对他仍有留恋,即使对决之后,她也绝对不可能抛开旧创,追求崭新人生。他只能用伤人言语继续惹怒她,让她对他的恨意加深,最后随着明日之战彻底摆脱过去。

  “你果真病了?”才担忧追问,步香尘又连忙掉头否定对他的关心。“哼,活该。”

  这三年,他又是如何过的?他不是总算如愿以偿,该是意气风发称霸猲弋吗?怎会变得有些茫然失神,削瘦许多?可她不该同情他——

  他苦笑不语。无法告诉她的是自她离开之后,每一想起她,就换来心痛难捱,思念最后总以赤艳鲜血终结。这是天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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