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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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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个母亲,虽然对儿女做过错事,但从未抛弃过子女……我拉拔你不知费了多少心,怕你被气焰高张的庆应王对付、怕你娶了公主从此仰贵族鼻息,想尽一切办法阻止,却还是没法帮你逃过人世的风雨。” “那么,裴春眠一个人是怎么走过来的?没有父母家人保护,面对这个险恶的世间,肯定吃了许多常人难以想象的苦。” 严老夫人喃喃道,但完全没有要严忍冬回答的意思,又接着道:“看那孩子被拒绝的样子,我不知为何也觉得心疼,就像想到你妹妹嫁到远方没有人保护一样……为什么会有母亲忍心抛弃自己的孩子?” “母亲……”严忍冬顿时内心千头万绪,过往一直埋怨母亲的冷漠严厉、从小没有半句夸奖、母亲对门户之别的成见、对文雪霞的百般挑剔,然而只是寥寥几句,就勾起所有母亲照料自己的回忆,替他缝制衣裳、替他夜里盖被、替他准备消夜…… 说对不起好像太轻了,说谢谢好像太困窘了,而且过去的愤怒没法因几句话就消灭,诚如母亲所说,她的确做错了,只是他不禁忆起许许多多的爱和回忆,自己对她一味地怨恨似乎太过分,他所有的情绪复杂地纠结在一起。 “太晚了,什么都别说,老身要回房歇息了。”严老夫人疲惫地制止他,停下手里的丝扇,从太师椅上起身,她与严忍冬擦肩而过,先行一步离开大厅。 在她离开后,严忍冬强迫自己静静在微弱的灯火下伫立许久,等待体内沸腾的情绪渐渐平息,之后才离开大厅,走向裴春眠所在的客房。 提着油灯走到春眠的客房门前,他轻轻敲了一下紧闭的房门。 “春眠,是我,你睡着了吗?” “大爷?!你等等喔!”春眠的声音里难掩惊讶。 门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过了片刻,门被打开了,春眠套了一件靛青色的罩袍,黑发只斜斜扎成一束任其委至肩头,她的脸上明显有刚哭过的样子。 “大爷,怎么今天这么晚还回家里来?”她有些讶异又有些惊喜。 “怎么还叫大爷,应该要叫相公。”严忍冬提起油灯照着裴春眠红肿的眼,故意不悦道。 “啊~~对不起,但——怎么可以叫相公,我又还没嫁给你。”春眠也皱眉。 “反正很快要嫁给我了。”严忍冬说着一手将她揽到身前,靠在自己怀里,他把下颚放在她的头顶上。“你哭到现在都睡不着,是吗?” “你怎么知道?”这回她更惊讶了。 “还问我怎么知道,你满脸泪痕,眼睛都红肿了,声音又充满鼻音。”他稍微离开她的身子,左手亲匿地捏了她鼻头一下。 “没想到这么明显……”春眠难为情道。 “明显才好,不然你都不打算跟我说了是吗?”严忍冬叹道:“这还是我认识你以来第一次看到你哭泣。因为公务繁忙,害你独自去面对尚书左丞夫人,我很内疚。” “天啊!你怎么连这都知道?”春眠吓得小嘴都阖不拢了,莫非尚书左丞府里有他布下的眼线? “说来话长,我们到凉亭那儿坐下吧!一直站在这里讲话也不是办法。” “哦!好。”春眠任他握着自己的手,穿过月光下的夜来香、昙花、月桃树,来到小池塘旁的凉亭里。 严忍冬将油灯放在石桌上,拉着她坐在自己身旁。“你一定猜不到是谁告诉我的。” “是谁?”春眠疑惑地皱眉。 “我母亲。”严忍冬感慨道。 “伯母?啊~~她都听到了吗?”春眠回想起后花园那一幕,不禁动摇起来,但又十分感动,“可是伯母一句也没多说……”还那么温柔地任她拉着在后花园乱逛。 “似乎全听到了,她也知道夏艳夫人是你母亲。你母亲说了难听的话吗?” 春眠摇摇头,“她只是……自始至终不承认她认识我……但这比怒骂我更让我难受。” 说着,眼泪又在眼眶打转,她深吸一口气抬头,不让泪水掉下。 看她这副模样,严忍冬的心猛地抽紧,他握紧了右手拳头,怒气整个沸腾,“那个女人——” 察觉到他的愤怒,春眠急忙按住他的手,“你不要怪她,她一定有她的苦衷,她在见到我时也动摇了一下,她不是冷血无情的人。” “抛弃你的母亲,你还为她说话?” “我不知道她过去发生过什么事,无法怪她,现在这样就好了,我见过她就好了。” “但你还是会难过。”严忍冬心疼地指出。 “难过一下下就好,这个事情就这样圆满结束了,我只要哭过这一夜就好。”她拚命说服着严忍冬,也是在说服她自己。 严忍冬深深叹一口气,猛地将她抱进自己怀里,缩紧双臂,“那你现在哭吧!” 春眠下颚靠在他肩上,勉强笑道:“哪有人说哭就哭得出来的?” “我叫你现在全哭出来。”严忍冬不悦道:“又不是圣人,干嘛这么压抑、这么宽大为怀,你就完全不恨她?” “……有一点点……恨。”说着,春眠就说不下去了,她闭紧眼睛,泪水不断从眼里涌出,流到严忍冬的肩头。 本来她抿紧唇,只是泪流不止,后来却忍不住哭嚎出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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