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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望着天上的月亮,慕容华衣静默了一会儿,忽然跳起来,道,“你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

  “华衣?”梦无痕唤了一声,却看到那红色的身影已经跑开老远。

  摇了摇头,他索性靠着山壁,闭上眼。

  很久很久以前,也是这样的夜晚,他倚着山壁,指点少年剑术。一招一式,倾囊相授。犹记得每悟出一招剑式,少年眼中便会流露出逼人的华彩。

  到后来,这种华彩一点一点凝结,到最后成就了他一身睥睨天下的气势与野心。

  有时候也会想,他这一生究竟是为了什么?师父让他在武林和朝廷中做选择,他选择了朝廷。然而,却没有成为一代良臣。先皇遗命,病榻之中托他辅佐新帝,他允了,却没有做到。悉心教授,尽得真传的唯一传人,掀起腥风血雨,妄图问鼎中原。

  桩桩件件,都仿佛在嘲弄着他的宿命。

  微微一叹,抬眸,却发现慕容华衣抱着个坛子,正施展着上乘轻功,朝这边掠了过来。

  “接着。”一声娇叱,那坛子在空中打了个转,迎面抛了过来。

  一伸手,轻轻松松接个正着,梦无痕朝那坛子瞅了几眼,奇怪地道,“这个……似乎是酒坛子。”

  “没错,就是个酒坛子。”慕容华衣点了点头。

  “这坛子里,是酒?”梦无痕蹙眉。

  “酒坛子里装的,自然是酒。”慕容华衣理所当然地道。

  “可是,这里是寺庙。”深更半夜的,她哪里弄的酒?

  “你没有听说过吗?有和尚的地方,就一定有酒,一定有狗肉。”打从进了这觉念寺,见着的和尚个个腰粗膀圆,柴房的角落里还扔着根肉骨头,她就知道这里住着一群酒肉和尚。

  “你是说,这酒,是你从觉念寺里找出来的?”梦无痕迟疑地问。

  “可不是。满满一地窖的酒啊。这里的和尚,真是享受。不过你放心,我捧了坛酒出来,也没忘在地窖里放上锭银子。毕竟那些和尚藏几坛子酒也不容易。”

  “你还有理?”梦无痕失笑道。

  “如此良辰,怎能没有酒?”慕容华衣转眸一笑,拍开泥封,举起酒坛子灌了一口。辛辣的酒流过喉头,呛得她轻轻咳了几声。

  “华衣?”

  将酒坛子递了过去,慕容华衣道,“来,你也来一口。”

  望着眼前女子漆亮的眼眸,梦无痕接过酒坛,仰头灌了一口下去。

  淋漓的酒液浸湿了前襟,酒香四溢,这一刻仿佛又回到少年,跟着先帝南征北讨,边疆的寂寂风沙里,与座下士卒一起,吃大块的肉,喝最烈的酒,策马在无边无际的荒漠中疾驰。

  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地灌着酒,转眼间,酒坛子就已经空了。

  慕容华衣呵呵一笑,道,“我再去取几坛过来。”

  “别去。再喝下去,我们都要醉了。”

  “醉了才好。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醉过了。”嘴里说着,却不再坚持着去取酒。她侧了侧身子,靠在梦无痕肩头,从迷离的眼眸望出去,月光也仿佛朦胧了。

  “我也很久没有醉过了。”少年时的豪气,已经离他太远。

  “我记得,很小的时候,家里很穷,为了昕儿的病,爹爹曾经想把我卖掉。牙婆子上门那天,我偷偷从家里逃了出去,躲进隔壁的酒坊里。我在酒坊的地窖里躲了三天三夜,渴了就喝酒,饿了就吃酿酒的糯米。后来被酒坊的伙计发现,拽了我出来,本来要被活活打死的,没想到绝命门的前门主正好路过,觉得我根骨不错,于是收了做义女,这才有了如今的慕容华衣。”

  慕容华衣拽着他的衣袖,眼睛亮晶晶地瞅着他,“你说,我和酒是不是很有缘?”

  “华衣,你有些醉了。”

  “没有。我可是千杯不醉的酒量。”静静地瞅着他,她沉默了一下,忽然凑上头去,吻上梦无痕的唇瓣。

  他微微一惊,抬眸朝她望去。

  她的唇纤薄而红润,碰触间却是清冷,就仿佛身上的血都是冰的。然而,她的眼神却是炽热的,带着一分迟疑,二分羞赧,七分茫然地凑近他。

  慢慢地推开她,梦无痕望着她的眼睛,“华衣,你今天究竟是怎么了?”

  眸中掠过一丝难堪,慕容华衣别过头去,一声不吭。

  “华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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