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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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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的是在和她聊天呢,她几乎想不起来,除了少爷之外,上回有人看着她的脸,坐在她面前和她这样闲聊是什么时候。 可他为了和她说话,坐到她面前,只是为了让她看见他在说什么,就特地坐到了她面前呢。 “所以你上过学堂吗?”冬冬万分珍惜的看着眼前这家伙好奇再问。 “没有。”他摇摇头,道:“我娘从小就请夫子来家里教我四书五经。” “那你会写字啰?”她双眼一亮,睁着大眼追问:“你会写自己的名字吗?” “当然,我三岁就会写了。”说着,他拿了根小树枝,在泥土上写下自己的姓名。“我叫易远,很远很远。啊,等等。”他写到一半,发现这样她看起来是反的,伸手涂掉地上的字,换到她旁边,再写一次。 冬冬整个人改坐为跪,好奇的以双手撑着自己,看他在地上写字。 “这是易。”他抬起头来说着,拿小树枝指给她看,当她再次抬头时,才道:“这是远。” 她佩服的看着他,问:“什么意思?” “易是容易简单的意思,远是很远的远,就像你现在离我很近,那棵树离我很远,你懂吗?”他边说边比画着。 “我懂我懂。所以这个是易?这个是远?”她伸出手指,指着地上的字,双眼发亮的抬头问他。 “对。”他点点头。 “你好厉害喔。”她佩服的说。 被她这么一称赞,易远莫名的开心,忍不住在地上有写了三个字。 “这是什么?”她在他写时,就禁不住忙追问。 他抬起头,看着她说:“这是你的名字,雷冬冬。” 她吃了一惊,双眼一下子睁得好大,“真的?” “当然是真的,你姓雷,打雷的雷,冬天的冬嘛?对不对?”他得意洋洋的说。 冬冬猛点头称是,“嗯嗯,我是冬天出生的,所以爹和娘替我取名叫冬冬,是冬天的冬。” “那就是啦,这个字就是雷,上面这里是一个雨,下雨的雨,下面这个是个田,农田的田,田上面在下雨,就是一个雷字啦。因为下雨时会打雷,雷会打在田上啊,所以才这样写。”他特别抬起头慢慢和她解说,边说边比的告诉她:“这个则是冬,冬是一年的结束,以前古时候,大家是用结绳记事,就是绑绳子记事情,开头打一个结,是一年的开始,然后到最后打一个结,是一年的结束,所以一开始这个字是写成这样的。” 说着,他画了一横,前头和尾端都有个圈圈,“这一横是绳子,圈圈是结,代表开始和结束。” 跟着他又画了一个往上凸起的绳子,“为了要表示这是绳子,所以后来会吊起来写,变成这样,结果下面两个圈圈靠太近变成一条线,最后又慢慢变成攵这个字,攵这个字念指,和手指的指一样念法。”说着他还不忘指指他自己的手指。 “念指。”她认真的说。 “对。”他微笑点头,说:“攵这个字以前就是终的意思。” “那下面这两个呢?打哪儿来的?”她好奇看着他再问。 他愣了一下,然后看着她说:“我也想过这问题耶,我问夫子,他也讲不清楚,说不明白。” “咦?”他呆看着他:“夫子也不知道?” “对,但我自己后来又想过,这两撇,应该是后来为了要表示雪地,你瞧,冬天不是会下雪吗?这两撇看起来就像下雪吧?上面这一撇是从天上掉下来,下面是雪堆在地上了。” 冬冬恍然大悟,万分赞叹的说:“真的耶。” 她一脸的崇拜,让他莫名的开心起来。 “你好聪明喔。”她忍不住又再说。 “咳嗯,只是还可以啦。”她佩服的样子,让他忽然害臊了起来,谦虚的话就这样冒了出来。 “能识字真好。”她羡慕的看着他说。 “你想识字也可以啊。”他也没多想,脱口就道:“应天堂下午有办义学,不用钱的,也有好几个姑娘呢。” 她看着他,遗憾的摇着头说:“我不成的,去不了。” “为什么?”他困惑的看着她。 冬冬迟疑了一下,才瞧着他,开口解释道:“夫子不可能一直对着我一个人说话啊。我要是看不清他的嘴,就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就算看得着,我有时也不一定懂啊。” “不懂你可以问——”他话还说完,就了解自己说了个很笨的解决方法。 就算她开口问了,夫子也不可能为了她一个人,整堂课一直在和她比手画脚的解释刚刚教了些什么。 “抱歉……”他尴尬的看着她,一脸的歉然。 她摇摇头,微微一笑,低头看着自己的名字,“可以知道自己的名字怎么写,我已经很高兴了。” 易远瞧着她连上的笑容,知道她是真心的,却也晓得,她其实很想要识字,他可以感觉得到,当他告诉她,她的名字怎么写时,她的喜悦。 她伸出了手指头,一笔一画的照着地上他写的字,慢慢的跟着在旁边的泥地上写,写她自己的名字,那三个字,她写得歪歪的,但每一笔的顺序都没错,她才看他写了一次,就记得牢牢的。 当她写完时,抬起头来,怯怯的笑问:“是这样写吗?” “嗯,是这样写。”他点头。 “你说这是雨,下雨的雨,所以很多点点吗?”她再问。 “对。” “这是田?农田的田,因为它像田一样方方的?” “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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