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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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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有床,他点头同意,在她的协助下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穿过门帘,到了房里,瘫坐在床上,跟着就往后倒上了床。 在外头待了一夜,他全身上下又冷又冰,就连靴子也湿了大半,她知他这样会着凉,只得替他脱了靴与袜,再脱了外衣。 几年不见,他长得又高又壮,替他脱下衣服不是件轻松的工作,幸好也就外衣被水气浸湿而已,可在他靴袜之下,他的脚却已经冻到像冰块一样。 她端来热水,用浸湿的布巾将他病了的大脚包起。 他发出一声叹息,她交替帮他的脚热敷了几次,才把他的大脚擦干,搁在床上,塞进被窝里。 怎知她才塞好他的脚,一回头却发现他竟坐了起来,眯眼瞧着她。 她愣住,才想开口要他躺好,他已经抬起手,在半空中挥试了两次,才把手放到她脸上,缓缓吐出三个字。 “雷冬冬?” “是,我是雷冬冬。”她将他的手从脸上拉开,开口和他确认。 “你晃得好厉害。”他说。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家伙真的是喝醉了。 “你在发抖吗?”他开口问。 她摇摇头,止不住到嘴的轻笑,岂料他却以大掌覆着她的脸,认真的道:“别怕,你不需要害怕,你懂吗?” 她一怔,傻看着他。 “没人告诉我,你爹走了……”他看着她,黑眸深深的说:“你应该告诉我,你爹走了……” 她喉头微紧,瞧着他,说:“我不知道你在乎。” “我在乎……”他倦累的闭上眼,“我们是朋友啊,我当然在乎……” 朋友,她一怔,原来他还当她是朋友。 当她发怔时,他毫无预警的往后砰的一声倒回枕头上。 她吓了一跳,真怕他这样一倒会敲坏了脑袋,幸好他像是半点也不疼似的,只开口。 “对不起……我很抱歉……我会照顾你的……” 这话让她又呆,想说自己是哪儿误会了,可像是怕她没看见一般,他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复着。 “我会照顾你的……我会照顾你……我会……” 当他的双唇终于不再开合时,他瞬间又开始打起呼来。 她呆看着这躺在她床上的男人,还是有些怀疑自己刚刚看错了他说的话。 可是他刚重复了那么多遍……那么多遍…… “说啥呀,这傻子……”她好气又好笑的嘀咕着,可虽然她不觉得自己需要照顾,却还是没来由的感动起来。 他喝醉了,这只是醉话。 他告诉自己,替他盖好被子,这才拎着他半湿的鞋袜转身,回到前头去准备开店的工作。 易远睡了好几个时辰,等到他醒来时,午时都过了。 忙完了店里的事,她进房去查看他,只见他已经醒了,正站在床边,当他瞧见她时,俊朗的脸上浮现尴尬。 说实话,她也觉尴尬,虽然曾经很熟,可两人几年没联络,他一见面就喝醉了酒,胡说了些话,他怎能不尴尬。 可瞧他双眼浮肿,头发乱翘,还光着脚丫的模样,不知怎,她突然忍不住想笑。这家伙在外头,现在可是有头有脸的人,她偶尔远远见着他,他总是衣冠楚楚、一脸肃然,看来比他实际的年纪沉稳干练许多,怕是没几个人见过他这德行。 他抬手扒着黑发,瞅着她,一脸无辜的问:“你有看到,我那自己长脚跑走的鞋袜吗?” 这一问,还是让她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张嘴回道:“它们湿了,自个儿跑去灶旁取暖去了。” 她一笑,他也跟着笑了,朝着她眨眼,道:“好一双聪明的鞋袜。” “坐下吧,我去拿来。”她轻笑说着,转身出去把烘干的鞋袜拿来还给他。 他把袜与靴穿上,当他走出房时,只见先出来的她站在桌边,倒了一杯清茶过来,又给了他一碗清爽的小葱拌豆腐。 他没有抗拒,只是在桌边坐了下来,安静的吃着。 冬冬瞅着他,有很多问题想问他,问他为何多年前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事隔多年为何又要在街上认她,问他昨夜为何还来找她,问他为何不想回家…… 可到末了,却一个也没问出口。 眼前的家伙,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教她识字的小伙子,他二十了,变得又高又壮,长相也不再稚嫩,是个大老板了,易家纸坊的大老板。 易家的纸远近驰名,方圆好几百里的人家都和易家纸坊买纸,就连一些名家文士们,都会托人大老远的来买纸。 他家的作坊就在县城的另一头,光是造纸的工匠就有数百名,那还没加上易家的刻版印书的作坊呢,这城里家家户户几乎都有人在易家纸坊工作,就算没在那儿工作,也多少沾得上边,得看易家的脸色过日子。 事实上,就算说这整座县城是易家的,大概也没人会反对。 所以,他儿时才会被人称作小霸王,不只因为他脾气差、力气大、爱和人打架,更因为没人敢得罪易家。 他爹在经营纸坊时,成立了印书的作坊,让易家百年纸坊再现荣华,虽然他爹死后,易家一度又衰败了下来,但他娘靠着几位老师傅,勉强还撑着,这几年他接手后,没两年就再一次声名日远。最近还有人说他打算在岳州城里大兴土木盖书楼,专门贩卖书籍与成纸。 起楼呢,这可不是小商小号能做的事;况且,岳州可是商业大震,能在那儿起楼的,都是知名商号,没点本事,可无法在那儿待下去的。 说实话,她知道这事时,还真的有些与有荣焉的感觉。 这人,曾教过她识字呢。 瞧着那低头吃着小葱拌豆腐的男人,她抹去心中那些胡想,开口问:“还要茶吗?” “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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