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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灰不溜秋的影子挡在了我前面……好象是个人。

  是不是问路的?我眯起眼睛打量,却始终看不清来人的样子。奇怪,我视力一向挺好,今天是怎么了?难道劳累会使人视力衰退?

  “很累么?”

  这把声音……有点熟。不仅是声音,就连隐藏在尾音里的冷然和不屑,都让我有似曾相识的感觉。我该认识这个人的,可他是谁呢?

  强迫自己把涣散的神经集中起来,却换来太阳穴一阵撞击似的疼痛。

  头一次知道思考竟是这么痛苦的事……

  “这位先生,请问有何贵于?”我决定停止折磨自己的大脑,直接开口问比较省力。

  等了一会儿……不说话?哦,大概是我挡了他的路吧?

  吃力地将前轮打横,我企图改道从他身边绕过。但是……动不了?仔细一看才发现车把被一只手牢牢定住。抢劫?不像。那他抓我的车干什么?大脑开始缓慢地运转,像部老旧的机器就差没发出“嘎吱嘎吱”的摩擦声。

  一只大手盖上了我的额头……

  “该死!你在发烧!”

  虽然视觉一片模糊,所幸我听觉依然良好。发烧?我么?难怪昏昏沉沉的……

  恍然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一点一滴离开我的肉体,升华到一个虚无缥缈的境界。脚下,似乎不再是坚实的土地,而是柔软的海浪,一波一波冲击着我的双腿、我的全身……

  黑暗袭来时,我知道自己倒进一双有力的臂膀。瞬间的天地倒转将记忆的闸门开启——我终于想起他是谁了……

  仿佛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又仿佛看了部很长很长的黑白连续剧。混乱的影像,嘈杂的声音,以及烧灼我全身的炙热……

  好一个恶梦。

  好一场闹剧。

  但我终于还是醒了,再长的闹剧也有终场的时候。

  准确地说,我是先进入半清醒状态。最先恢复的依然是听觉。刻意压低音量的对话清清楚楚地传人耳神经线,尽管一时不能和记忆中的任何片段相连接。

  “她怎么样?”

  “疲劳过度,营养不良。但引起发烧的是手肘上的擦伤,因为没有及时消毒处理而感染。”

  “严重么?”

  “已无大碍。请问你是病人的……”

  “……朋友”

  “需要通知她的家属么?或者请你代为签字?”

  “我签就好。”

  “那么请随我来……”

  两个人的脚步声渐渐远离我而去。我睁开眼睛,极目所见,是一片茫茫然的白。

  记忆,一点一滴地回流。我又把眼帘阖起,因为一直睁着眼睛也是件累人的事,何况视野之内除了单调的白什么也没有,哦不,有点滴瓶和天花板上的日光灯,但那激不起我的兴趣,而且闭着眼并不妨碍我思考。

  这里是医院……他们口中的“她”,就是我吧?

  是呵,我晕倒了,在“诺亚”门口。应该是“那个人”送我来的吧?想不到我竟然连续两天搭乘他的“宝马”,又皆以医院为目的地。不知是可喜可贺亦或可笑可叹……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呢?当然,”诺亚”是酒店,形容得再怎么暖昧也算公共场合的一种,没人规定来过一次的人不能来第二次。而且要是多些如他这般的“回头客”,”诺亚”的老板一定乐得合不拢嘴,说不定心情一好还会发我们花红。

  但,连续两天相遇……仅仅是巧合么?一个值得怀疑的巧合

  还有,他刚刚说什么来着?他自称我的……朋友?他倒是一厢情愿得很,才见过两次的人,竟然就当成“朋友”了?不少人认识我十几年,至今仍徘徊在我小之又小的“朋友”圈外。“路友”倒是不少啦,见面笑一笑,打个招呼,但可以交心的朋友……

  “你醒了?”

  我惊跳了一下,眼睛自然也张开了。一定是思考得过于专注,使得我竟没能察觉他已经走得这么近。还是,他刻意把脚步放轻?怕吵到我么?

  当我的思想做这一连串的旋转时,我是一直看着他的。

  不知我的目光里有什么奇怪的能量,他竟然又微微瑟缩了一下,并且不着痕迹地把视线调向别处。是的,“又”,因为他昨晚有过类似的反应。他让我困惑……

  “你觉得怎么样?”

  “你怎么知道我醒了?”

  一定是病房里的磁场在作怪,我们同时发问。

  我一时不知该等他开口还是先回答他的问题,但笑的欲望在心底蠢蠢欲动。笑是种奇妙的感觉,当你想笑的时候不一定因为你多么多么快乐,而真正快乐的时候也不一定非笑不可。事实上,当我笑出来的时候,我并不了解自己发笑的原因。

  我的笑声十分微弱,可见体力尚未恢复。我还是个病人啊,差点儿把这事实给忘了……

  他拉过一把椅子坐下,静静地注视了我一会儿,直到我和他的视线再次对上才把头略微垂下。

  又来了……我心里的疑问迅速膨胀着,对他的好奇也以相等的速度上升。

  “你的睫毛在动,所以我认为你醒了。”

  原来如此。这就是眼睫毛太长的坏处,装睡的成功机率小得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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