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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第四章

  侍书坐在阿乐旁,阳光直射着她,让她额头上冒出了细细的汗珠。她用衣袖擦去,有点焦躁地扇了扇风。

  “真热。”阿乐驾着车,看了她一眼,“侍书姑娘,你要不要进车子里去避一避日头?”

  “不要。”雷临歧就在里面,她可不想跟他大眼瞪小眼。况且里面的空间不大,随便坐都会碰到那个势利鬼,她才不要。

  “明天进山以后会更热,你确定真的要去?”

  “当然了。”她故意提高了音量,仿佛在说给雷临歧听,“治河是大事,没去了解山川泽薮的自然状况,怎么能成功呢?”

  阿乐笑道:“原来你跟少爷一样,对治河都有莫名其妙的热诚。”

  “他是伪君子,我怎么可能跟他一样。”虽然她帮忙治河是出自于不愿离开雷府的私心,但是跟雷临歧那个势利眼的坏胚子一比,她都觉得自己相当的磊落。

  “少爷在京里做官,我常常听见一些大人骂他,说他自命清高、孤芳自赏,不识抬举或不懂为官之道,但说他是伪君子的,你倒是第一个人。”

  “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她轻蔑地撇了撇嘴,“官做得大又怎么样?只是比别人更势利罢了。”

  他有点感叹地说:“官做得大只怕做不久,京里那些大人的嘴脸你没看过,一个比一个还要厉害,打压、放冷箭、扯后腿的事时有所闻,我说少爷他是孤掌难鸣,辞官是早晚的。”

  “他舍得那些功名利禄?”势利鬼肯甘于平凡?那可真是天下奇闻喽!

  “舍得!若不是要治济川,少爷老早就辞官了。”他突然垮下脸来,“想到明天要入山,我就怕死了。”

  “怕什么?不过是一座山,还能把你怎么了吗?”

  “唉唷,我的姑奶奶呀!你没去过,否则就不会这么说了。”他苦着一张脸,“少爷想整治济川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在京里的时候只要一有空,他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想办法。夫人老怪少爷不回家,其实少爷有回江州数次,只是没回家去而已。”

  “他回江州干什么?”搜刮民脂民膏吗?这倒满有可能的。

  “察看济川的流向呀!少爷说了,要排除水患得要因势利导,所以要调查、测量。他跋山涉水勘查水的流向,了解水流的规律,从济川的本源、上游到下游都细细的考察了两遍,而山的高度、河道的广狭都有一一的去测量,这些事说起来简单,真的去做可是花了两年多的时间。”

  “我不信,你骗我。”

  “我骗你做什么?我跟着少爷一起去的,有多辛苦我会不知道吗?就是很辛苦、很耗费心神才根本没人要做,否则治水整河根本不关少爷的事,他也不用用公余的时间去做这些事。”

  “胡说,他是都水部的主簿,治水疏洪本来就是他的职责。”她才不要相信雷临歧是好人,他明明是个不孝子,怎么能突然变成忧国忧民的好官?

  阿乐哈哈地笑了起来,“那怎么可能,差多喽!”

  “我不信。”她摇了摇头,虽然嘴上依旧是这么强硬,但其实心里已经开始有一些些的动摇。

  “不管你信不信,我劝你还是别去了,真的很辛苦。”

  “不!”她固执地说:“我要去。”

  她不愿意输给雷临歧,她要赢!她要他收回所有对她的轻视和不尊重。

  她要让他知道,奴才也是个人,也有能力,而且不会输给主子。

  秋阳高高挂在湛蓝的天空上,只有几片薄云意兴阑珊的飘着。

  侍书用衣袖擦了擦额上的汗水,脚步明显地缓了下来。

  她已经走了一个上午了,从没走过这么崎岖难行的山路,有些地方根本没有路,要拨开快跟人同高的灌木才能前进,有些地方又都是利岩巨石,得手脚并用、使尽力气才能攀上去,她的手掌早已磨破皮,隐约地渗出血来,双颊被烈阳晒得通红。

  但她咬紧牙根,跟在雷临歧身后,一句话也不说,更别提求他休息一下。反正她是野猴子,到深山像是回家,怎么样都死不了的!

  她走得气喘吁吁的,脚步有些踉跄,此时前面的雷临歧似乎也累了,找了一个树荫就坐了下来。

  谢天谢地他很容易累,走没多少路就要休息,否则她的腿稳断。她跟着高兴的也找了个树荫,满足地将背靠在树干上休息。

  雷临歧拿出水囊来喝了一口水,看了她一眼。他早跟她说过了,谁叫她不肯听硬要跟来?连阿乐都知道会有多辛苦,一听到自己不要他跟进山里来时,开心得像什么一样。

  偏偏有人就是不信邪,没那个体力和耐力,硬要跟他赌气,把自己累死了,他也不会觉得愧疚的。

  她真的很好胜,不说一句话、不喊一句累,一路上紧紧的跟在他身后,明明累得快不行了,还不肯开口说要休息。

  女人真奇怪,该示弱的时候却又要故作坚强,要不是怕她累死在路上拖累了他,他才不会那么好心的停下来休息,或许对别人他还会体恤一点,但对她……那就算了吧!

  好累呀!侍书觉得全身都没有力气了,她从没走过这么辛苦的一段路。她浑身都好疼,尤其是双腿更是难以克制地发着抖,连要站起来都很困难,更别说走路了。

  她看雷临歧又站起来,似乎要走了。于是她也挣扎着想站起来,试了半天终于摇摇晃晃地起身,可是才跨出一步,就再也支撑不了,身子微晃了一下,跌了个狗吃屎!

  “痛……”为什么她这么没用,这样就走不动了?她相信他一定会毫不留情的嘲笑她,或许更狠一点,趁机把她丢在深山里喂老虎。

  一想到这里,她就有些害怕,连忙挣扎着站起来,抬头一望别说是人影了,就连鬼影子都没看见。

  他丢下她走了!

  她扶着树干,有点晕眩地看着头上依然炙艳的烈阳,耳边是啾啾的鸟鸣和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响。

  雷临歧似乎已经走远了,一个人的孤单和恐惧,一下子涌上心头。

  突然间,她听见了哭声,忍不住心里一高兴,喊道:“谁在这里?”

  这一句话却带着浓浓的哭音,原来是她自己在哭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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