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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替我……找衣服!”彭峻龙明白她什么都不知道,而他确实需要衣服。

  玉琪听出他声音异常,不敢再问,急忙起身点亮了桌上的灯,替他找衣。这时她看到了被他仍在地上的湿透衣物,于是明白了:“大人,你掉到河里去了吗?”她扑到他身边急切地问。

  彭峻龙闭目不语,他在暗自调息,凝聚身上的热力。

  玉琪摸摸他的脸,只感觉到一片冰凉!

  她赶紧替他塞紧毛毯四周,再把棉被盖在他身上,站起身想去生火。

  这时门帘一动,阿烈进来了,手里端着烧得红红的火盆:“阿烈,大人怎么掉河里去了?”她急忙问他。

  阿烈将先前发生的事告诉了她,又擦着眼睛说:“士兵们都被大人感动了,谁见过有这么大的官儿为了救个小兵,寒冬腊月跳下冰河的?”

  “小合子怎么样了?”彭峻龙开口了,但眼睛依旧闭着。

  阿烈急忙转向他:“回大人,大棚子里火旺,侍候他的人手多,小合子已经醒了,哭着要来谢恩,叫大家给劝住了。”

  “谢什么恩?去睡吧,今晚你也辛苦了。”

  “是。”阿烈应了一声,便离开了。

  彭峻龙不再说话。

  玉琪将阿烈送来的火盆往彭峻龙边栘了栘,又为他找出衣服,放在他身边,然后静静地坐下为他烘烤那些湿透的衣物。

  她的心里有说不出的羞愧和懊悔,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自私的人,遇到事就只想到自己,只想到他当着自己的面脱衣是侮慢了自己,可怎么就没想是自己先装成男人,他哪里知道自己是女人?

  而他深夜入冰河救人,自己还那样对待他,给了他一记“兜心脚”,实在是大不敬!大不义!大不善!

  握着那冰冶刺骨的衣服,她的手指发痛,心也在痛。易地而处,如果是自己落到冰河里,那是什么感受?!

  他会被冻坏吗?

  她回头看看他,见他脸色依然青白,眼睛紧闭,不由泪水直流,她真想过去抱紧他,把自己身上的热源传送给他,可是他怎么会接受?想到刚才他才钻进被子就被自己一脚踹出来的情景,她更是羞愧难当!

  “器什么?我又没有打你!”彭峻龙突然说话了。

  玉琪抬头看他,他正睁大眼睛看着她。听他的声音倒是中气十足的,可是他的脸色还是很苍白。

  她突然跪在他面前,哭着说:“大人,我睡糊涂了,我不该……不该踢你,请大人罚我吧!”

  “擦掉眼泪,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娘娘腔!哭什么哭,又没有死人!”彭峻龙不耐烦地训斥她。“你是该受罚,天下哪有做跟班的像你这样放肆的?一句话不对就生气、一件事不顺心就打人,你可比王子还威风呢……现在我懒得理你,光屁股的大人能惩罚谁?我要睡了!”

  说完,他不再理她,又闭上了眼睛。

  玉琪不再吵他,她吹灭了灯,坐回火盆边继续为他烘烤着衣服,心里一会儿骂自己,一会儿又可怜自己;一会儿怨彭峻龙,一会儿又为他感到骄傲。

  在起伏的感情中、那些湿透的衣服被烘干了,而天也亮了。

  她将衣服叠好放在彭峻龙身边,往火盆里添了些柴,偎在彭峻龙脚后跟打起了盹。

  当彭峻龙醒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情景:烘干的衣服整齐地放置在他身边,火盆里半截末烧尽的木柴在燃烧,而那个让他又气又怒的跟班正趴在他的脚上呼呼大睡。

  这小子,居然敢用脚端我?他坐起身看着脚边的小人儿,想不明白这个小叫花子出身的跟班,怎么会有那种贵族脾气?

  想着昨夜那一脚,他抚了抚胸口,恼怒地想,从收留他以来,他被他打过骂过,十分无礼地对待过。他应该用军法好好惩罚他、训练他,对其他违犯军纪的将士,他不是都做了吗?可为何独独对他,这个一再冒犯自己的小七下不了手?

  看着她睡着了还噘着的嘴——那张能说善道,受了点委屈就噘起的嘴,他知道就是这似乎受着极大委屈的模样让他下不了手;还有那双此刻紧闭、总是带着希望,溢满快乐的眼睛,也令他下不了手;还有那信任的笑容,渴望的目光……那些都是他无法下手“严惩”他的原因。

  别说打他,光是想到要痛责他、让他难过,彭峻龙就忍受不了。

  难道足我的心变软了?他纳闷地看着酣睡中秀气的小脸,百思不得其解,最后的结论是:这个小七实在是个讨人怜,讨人喜欢的孩子,所以他才会那么宠着他,不忍责罚他。

  除此之外,还会有什么原因呢?

  唉,算了,我彭峻龙的一世英名就算是毁在你这奴才手里了!

  他自嘲地想着,从被子里钻出来,开始穿衣服。

  等彭峻龙穿戴妥当后,看看依然酣睡不醒的小七,很想踹醒他,要他起来随行。可他最终却弯下腰,小心挪动他,将他放进温暖的毛毯中,然后离开了毡房。

  彭参将冰河救士兵的事一夜之间传遍了军营,随着巡防队的轮换,也很快传到了草原上的各个卡伦,阿勒楚喀府的将士们自此对彭峻龙的敬畏中更多了钦佩相爱戴,于是他的每一道命令、每一个要求都有效地执行和完成。

  为此他感到欣慰,可是也时有恼人的事发生。

  近来,柳树沟相巴拜泉又起了冲突,每次不是为丢失的牛羊,就是为失踪的饲料而相互指责。尽管冲突很快就被平息了,但双方的口角依然未断。

  为此彭峻龙专门走访两部落,并亲自查验出事的羊圈和饲料场。可是由于风雪太大,无法搜集到证据,一时也无法破案。所幸每次的损失都不大,所以草原王与顾始汗的人们吵吵骂骂后,经过官府调解,最后都没有惹出更大的乱子。

  尽管如此,彭峻龙还是决定在两个部落间的必经之地——石头河边增设卡伦,以维护双方的安定。

  新的卡伦设立后,彭峻龙考虑要派谁去驻守。照规矩,各卡伦的驻军将领至少要是佐领,平日每三月换防一次,冬季则因路况与天气的关系而半年换防一次。如今府中并无闲职佐领,他该怎样调将呢?

  就在他犹豫时,令他意外的是,从被惩处后就一直对他毕恭毕敬、积极配合的苏震竟主动要求去驻守新卡伦,还保证说他会完全按照参将大人的指示行事。

  见他语气诚恳,彭峻龙稍一沉吟便同意了。

  于是苏震挑选了人马,于当天带着随从和供给离开了。

  哈哈哈,彭小子,你想跟我斗?做梦!一离开营区,苏震就得意地想。

  这几个月来,他忍得很艰难。本以为制造那么多起“失窃”案后,能让草原王和顾始汗再斗起来,也让彭峻龙乱上一阵子,杀杀他的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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