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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明月的事是你做的吗?”她当众质问,没有给他一点退路。

  宇文泰看到她气冲冲地出现时,惊讶度绝不低于其他人,可是从小的经历早练就了他处变不惊和掩饰情感的本领,因此他克制着不走向她,不试图将她带到无人的房间去解释或安抚。

  在现在的情绪下,她不可能听他的,况且,他还有要事待商,在座多名将领得赶回驻地,大敌当前,国难当前,他无暇顾及她的脾气。

  “对。”他严厉地回答。

  “为什么?她只是一个女人,没有作奸犯科,你为什么要杀她?”

  “她违反伦常,迷惑皇上,骄纵跋扈,淫乱宫廷,这就是罪!”他冷静地回答她。“这里是国事会议,夫人请离开。”

  他锐利的目光不带一丝感情,她从来没见过他如此严厉又冰冷的表情。

  他不是她挚爱的夫君吗?昨晚的缠绵柔情到哪里去了?

  一种受到漠视与欺骗的屈辱感袭上心头,她以公主的尊严厉声道:“把我堂姊元明月交出来!”

  “不可能!”他的回答斩钉截铁。

  静宁失去了理智。“你没有权力这么做,你只是皇上的臣子!”

  他的脸色愈趋严峻,眼角的线条愈加深刻,而他的声音也愈加坚定。“没错,我是皇上的臣子。圣贤有训,君臣之道,在于明德、明事、明理、明心。眼下我所行正是此道,难道夫人认为不对吗?”

  对,道理上他说的都对,可是,在感情上,她接受不了!

  她觉得心中对他的爱正在崩塌,眼泪坠落脸庞,她毫不退让地说:“她是我的姊姊,你不可以杀她,我无论如何都会找到她!”

  “你不会。”宇文泰的眼睛暗如子夜的天空。

  “你快告诉我明月在哪里?”她忽然忘记了这里是哪里,冲动地扑向他。

  但他的动作更快,在她打到他之前抓住了她的手,将她送到他的随从手中。“巫蒙,送夫人回天梁殿!”

  静宁盯着他,在他眼里看不到丝毫她所熟悉的温柔,于是她只好转头离去。

  ***

  天梁殿内,元修还在眼巴巴地等着,看到静宁沮丧而归时,当即暴跳如雷。

  “他算什么东西?竟敢偷走朕的爱妃……”

  “明月不是你的爱妃,是你的堂妹。”静宁痛苦地提醒他这个可耻的区别。

  他一拍桌子。“她就是朕的爱妃,从十三岁起就是!”

  “皇上,祸从口出啊!”郝大人连忙掩住他的口。“不伦之爱,不说也罢。”

  元修还想仗着皇帝架子怒斥内侍官,可是看到静宁冷冽的目光时,顿时灰心丧志,一把拉住她的衣袖哀求。“静宁,你是朕的亲妹妹,你最懂朕,没有了明月,朕的心就死了,你要帮朕找回她,一定要找回她啊!”

  他的样子气得静宁一甩袖子,大声说:“明月死了,你不要再想她了!”

  “死了?她真的死了?”元修一愣,忽然伏在案几上痛苦哀号。

  郝大人皱眉,将香儿和其他两个内侍赶出门去。

  静宁又痛又恨地拉起他,厉声斥道:“皇兄,你是皇帝,是一国之君!以万乘之尊,为一个小女子哭哭啼啼,成何体统?快振作起来!”

  “不要!朕不要做皇帝,如果朕还是平阳王的话,明月就不会死,她会和朕恩恩爱爱地生活在一起。朕要明月,你给朕把她找回来。”

  说着喊着,他竟然用头撞案几。

  “安静!”

  一声厉喝,元修蓦地停住哭喊,抬起脸看到门外走来的高大身影时,立刻脸露喜色,急巴巴地说:“哈,宇文泰,朕知道你会来,知道你没有杀死她,你只是想吓唬吓唬朕,对吧?你把她还给朕,朕保证听你的话好好做皇帝,或者你不喜欢,朕可以不做皇帝,也不再贪恋酒色,只要你把明月还给朕。”

  “停!”又是一声厉喝,元修冻住,静宁也僵住。

  “拿去,替他把眼泪鼻涕擦干净!”一块帕子被甩进郝大人手中。后者立刻握着帕子小心地走到皇上面前,像帮小孩子洗脸似的擦着他的脸。

  脸擦干净了,元修看着站在窗前,面色严厉的宇文泰,再次哀求道:“宇文将军,朕把心爱的妹妹给了你,你怎能夺走朕心爱的女人。”

  “住口!”宇文泰腰背挺得笔直,反感地盯着他训斥道:“身为皇帝,蓬头垢面、不修边幅,有失国体君威,为臣不愿对你行礼;身为男人,哭哭啼啼、作娘儿态,有失人格尊严,本将不层与没骨气的人交谈。等弄干净后,你再说是否要做这个皇帝,届时本将自会以适当的礼仪对待你。现在,请离开。”

  他的声音平静低沉,却像一股寒风,直冷进元修的骨髓里,他垂头丧气地站起身,在郝大人的搀扶下走出了天梁殿大厅。

  一场风暴在宇文泰的三言两语中被平息,静宁既惊讶,也有说不出的失落感。

  她讨厌皇兄的懦弱无能,也不满宇文泰对皇兄的轻蔑态度,她不想留在这里,可是刚往门口走去,她的胳膊就被宇文泰抓住。

  “放开我。”她低声命令,为的是不让刚走出门的皇兄听到。

  宇文泰没有放开,反而将她拉得更近。他深奥的双目睇着她,身上的热量灼烧着她,昨夜他与她温存时的感觉笼罩着她,让她既甜蜜又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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