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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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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开始,他不确定自己心中所念是谁。他无暇去想,于是索性将卓儿与瞳视为一人。时至今日,到了生死攸关她二人不得共存之际,他才清楚地明白,自己是再也唤不出“卓儿”两个字了。 仿佛唤了,瞳便永远消失…… 朱皞天倚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熟睡的脸,时而蹙眉时而释然。痛不似痛,醒不像醒。大抵,她也在挣扎吧。他不会再唤她了,就如此陪着、等着。待她睁开眼,他便对她说,卓儿,对不起。还有,谢谢。 他终于知道了,明白心痛为何,心恸为何。 他爱的,是瞳…… 他因卓儿出现在先而犹豫过,因卓儿悲痛欲绝而伤怀过,但瞳的泪和笑,却仿佛挥不去的咒,缠缠绕绕浮在眼前,深深浅浅荡在胸中。他,好蠢钝呵…… 她们是一人,又不是一人,于是他的心便无从明辨。直到必须舍一存一之际,他才会明白。就如同之前不到生死离别,他便不晓自己对她的情一般。 于感情,他真是驽钝得很!不被逼到无路可退,不被迫到非想不可,他就是可以蒙眼过。事到如今,已是悔之莫及了。 朱皞天抬头,看了看窗外,天色大概已是亥时了。而她依然紧闭着眼。子时就快要到了吧……他看着她,伸手拂上她眉眼,那微微圈起的睫毛上,闪动着点点晶亮。白皙无血色的脸颊,冰凉凉的。耳上有孔,到底是女子,当初他真是大意得很,竟没看出这么明显的漏洞。思及此,他滑出微笑。 不知谁给的信念,他认定她一定会醒。就在下一刻,她会盈盈一笑,唤他一声“王爷”。然而他也知道,醒来的是卓儿,不是瞳…… 瞳,已死在他剑下、死在那一地跳跃的阳光中。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逾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 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一个寂静的身影立在初春的晚风中,她抬头看着满天的星,觉得没有月的天空更好看。因为有月亮的时候星星就会不见,集中的亮太孤单,再美也只有一个。而星星就不同了,碎碎的晶莹撒满一眼,一点都不会觉得亮得寂寞。 回到京城已经两个月了,她一直养病养病,想出来走动便只有晚上没人的时候,否则碰到任何一个人都会押她回房间,只回房间也就算了,竟还要她回床上睡,这未过分了点。睡一天两天还行,她全当床上有金子给她摸,睡十天她也可以勉强将自己当残疾,但睡一个月好像就很难自我说服了。 “你怎么又出来!” 身后响起不悦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无可奈何,以及淡淡的宠溺…… “你躺两个月不下床给我看我就不出来。”她奸刁地回道。 朱皞天笑着摇头,轻叹一声走到她身边,负手仰头同她一道看天空。 “倒是难得你有这份雅兴。” “我在看卓儿,有话想问问她。”瞳低下头,额前的发掩盖了眼中重重的失落。她并不是舍不得她,她只是不明白,不明白她哪来的力量脱离这个身体,脱离她。原本最为眷恋人世的,不就是卓儿嘛。为什么,离开的会是她? 风,在此时拂起一园的香,才种的桃花这么快就盈满馥郁,春天的风果真是带着生命力的。能不能,多分她一些,让她唤醒另一个沉睡的灵魂问个清楚明白?又或者,已经消失得再也无迹可寻。天上的星、地上的花,依然走它们自己该走的路,不会为谁停留。 “问了吗?”朱皞天轻轻说道,看着身旁瘦小的身影,眉宇间透着淡淡的愁。 “问了。” “她如何答的?” “她没有答。” 朱皞天缓缓转过身,替她挡了身侧的风。在他衣袖飘飘之时,偶尔抚上瞳的衣服,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柔得像在呵护。 “你问了什么?” “我问她,那日的剑下,为什么是她,为什么不是我。”她不明白,一点都不明白。明明握剑的是她,明明那穿骨的痛那么清晰,明明……她看见地上的那一席阳光。 “我来回答你,可好?”朱皞天轻轻地说道。继而只手抚上她之前被风吹乱了的发,帮她捋向耳后。 瞳抬起头,看着星光下不甚清楚的他的脸,但那目光却温柔得像水,让她看得分明。 “一直都是你,那日挥剑的是你,刺入胸膛的是你,伤重不省人事的也是你。卓儿只是明白了一些事,一些能让她安心离开的事。于是她走得不留痕迹。” “是什么?能让她离开。” “是——”朱皞天俯下身,在她耳边低语。 下一刻,瞳的眼泪瞬间盈满眼眶,原本唇边的那抹苦涩,因他的一句话,终是轮落成微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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