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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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柬帖是朴雅的秋菊色,食盒是油面黑檀木上绘有一朵黄色延寿花……腾铎忖思了片刻,眸光转向管事问。“这些是谁送来的?” “回爷,这帖子是四季楼的四季夫人亲自送来的。” “四季楼?”他大感不解地再问。“她有说什么吗?” 管事当然知道四季楼是妓院,表情有些窘困地道:“四季夫人只说‘撷菊日’恭候爷大驾。” 腾铎沉默了半晌才开口。“你先下去吧!这事你处理的很好。” 他该庆幸俐落的管事没让四季夫人进府,否则这事传入老福晋耳底,可就不好收拾了。 管事见主子紧绷的神情,诚惶诚恐地不敢多言,一回完话,人便赶紧退下。 待管事离开后,翔韫一瞧见秋香色的典雅柬帖上的落款,低声询问。“你去四季楼找秋美人了?” “没有!”双手反背,腾铎徐缓的嗓音隐着一丝闷。 “没有?”翔韫挑高着眉,扬高的语调带着几分狐疑。“这是秋美人的‘菊香柬’,你和人家没有什么,姑娘作啥送帖子给你?” 压下胸中突生的莫名鼓动,他正色开口,刚毅的表情甚是严肃。“我与她仅片面之缘,就颐明湖畔那一回。”腾铎被动地打开柬帖,只见秋菊色的纸张什么都没有,只写了一首诗及‘撷菊日’的时间,沉峻的面容有着思索的意味。 见他突然成了石化的雕像,翔韫不怀好意地欺向腾铎,偷偷觑着帖上的字后,缓缓地吟咏—— “摽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 摽有梅,其实三兮。求我庶士,迨斯今兮。 摽有梅,烦筐塈之。求我庶士,迨其谓之。” 耳底回荡着翔韫的嗓音,腾铎头痛地揉着眉心,鹰展浓眉顿时纠结成团。 他绝对识字,只是自从学会读书认字后便再也不碰书册。 一来他的心思只着重在如何增进武艺之上;二来这千百年来文人雅士流传下来的诗词歌赋,对眼中只有武艺的他而言,是风花雪月的无病呻吟。 依翔韫吟咏的表情看来,他相信,诗的涵义绝对不简单。 暗叹了口气,他知道,只要有翔韫这书呆子在,想装傻充愣,当作压根没收到“菊香柬”是不可能的。 “这首诗是出自诗经的‘摽有梅’,秋美人果然名不虚传,好字!”不似腾铎的不为所动,翔韫眼底落入善若水俊秀雅致的字体,不由得赞道。 腾铎唇角扬起了抹浅弧,表情没有多大的变化。“这秋美人也忒是奇怪,平白无故写诗给我做什么?” 他问得随性,并不是十分在意是否可以得到答案。 早知道好友会有此反应,翔韫晃头叹了口气,鄙夷的眼神似乎说明着他此刻的心情。 “这首诗的意思是——有心追求我的人,赶快趁今儿的好时辰,要了我……啧、啧,姑娘都摆名了愿托乔木之心,不知大将军意下如何?” 那大胆的词汇让腾铎浑身一震,整张刚毅的脸庞笼罩在阴郁当中。 翔韫问得忐忑。“你……不喜欢?” “我为什么要喜欢?”腾铎迎向他玩味的表情,黑眸中闪过一丝阴騺反问。 双眸荡着晶灿的眸光,翔韫夸张地嚷道:“大将军,您开什么玩笑,这秋美人可是四季楼四艺花娘之一耶!” 腾铎瞧着他唱作俱佳的夸张神情,忍俊不禁地软了语调。“就算纳妾也不该选青楼女子。” “唉!这话说回来,人人都知晓,四艺花娘皆是清倌,如果能把这才高八斗的秋美人娶回来,当你的内谙达,填填你肚子里的墨水,应该不错。”他撇撇嘴嗤笑一声,不知死活地给了建议。 “内谙达?你这比喻是侮辱人了,再说这话若让我额娘听见,不把你踢出豫亲王府才怪。” 已逝的阿玛风流韵事不断,最夸张的一次是偕妓上战场,在他死后几年,仍有不少女子上门寻夫。老福晋为此不堪其扰,不时无刻对唯一的儿子循循善诱,希望他不要步上亡夫的后尘。 翔韫闻言,连忙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再大放厥词。 “你喜欢就送你吧!”腾铎满意地微勾唇,顺手将“菊香柬”递给他。 “啐!我翔韫天资聪颖、文采非凡,要娶就娶个武娘子还比较实际些。” “武娘子?”腾铎朗声笑出。“你这文书生真娶了个武娘子,依你这性子,怕是三天两头被修理得鼻青脸肿。” 翔韫俊逸的脸庞当场垮了下来。“要说我也是京城里闺女们心目中的乘龙快婿呢!” 他边咕哝着边打开食盒,一瞧见卖相极佳的圆酥饼,便忍不住拿了一个送入口中。“好吃!有菊花的香味——”话一落,他露出尴尬的笑容。“呵!这是秋美人给你的爱心甜点,贪嘴了,见谅呐!” “全给你吧!我要进宫了。”拿起补服,腾铎不为所动地开口。 “这是姑娘的爱心,至少赏个脸吃一口呗!” 腾铎蹙起眉冷声道:“我不爱甜食——” 翔韫不怕死地趁机塞了一个进他的嘴里,然后才大方地捧着食盒迅速逃到门旁。“不准吐出来,我找你家妹子泡茶去!” “这该死的家伙!”腾铎肃着脸,想张口吐掉口中的酥饼时,甜而不腻的饼已在不知觉中在他的口中缓缓化开,并随着唾沫滑入喉间。 残留在唇齿间的淡淡菊香缓缓沁入胸口,悸动莫名地脑中映入善若水雅致的面容。顿时腾铎心里兴起了一股全然陌生、难以形容的心情。 腾铎强迫自己拉回不其然落在她身上的思绪,矛盾的思绪跟着缓缓淌泄。 他不懂,两人仅片缘之缘,为什么善若水会差人送“菊香柬”给他? 她贪的是什么?一辈子的荣华富贵或将军夫人的头衔? 腾铎微勾起唇,为臆测一名青楼女子的想法感到可笑。 思绪方掠过,他换上补服,出门前顺手揉掉桌案上那张“菊香柬”。 撷菊日当天—— 从昨夜开始,善若水的思绪都是昏昏沉沉、模模糊糊的。 四季夫人一见她憔悴的模样,连忙甩了甩手中的帕子,对着房中的小丫鬟大嚷着。“唉呀!你们这些小丫头一个径杵在那里做啥?动作麻利些,快点伺候姑娘喝药、换衣裳!” 瞧着为了“撷菊日”聚满一屋子的丫鬟,善若水嘴角扬起无奈的淡笑,水般的眸子盛着淡淡哀伤。“娘,我刚喝了药,再让我躺一下就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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