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玄书阁 > 季可蔷 > 追缉新郎 | 上页 下页


  “更糟的是,那天开车的人其实是我,而且我弟受的伤远比我严重许多,但我妈还是把所有过错都怪在我弟头上。”叶圣恩把玩着酒杯,阴郁的目光缓缓切过酒杯边缘那道璀亮的棱线。

  “这些都是我弟弟后来告诉我的,当时他看我的表情充满了恨,他说他恨我,恨上天让他诞生在叶家,恨他样样都不如我——你知道他最恨的,是哪一点吗?”

  “哪一点?”

  “他恨我,从来没注意到他的恨。”

  窗外,忽地吹起一阵狂风,强烈震动着玻璃。

  叶圣恩与朱挽香彼此相凝,她在他眼里看到浓浓的悔恨,而他,看到她的理解与同情。

  沉默在内室静静地蔓延,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沙哑地扬嗓。“你不是说过,我一定没为任何人哭过吗?”

  “啊?”她愣了愣,蓦地恍然。“你为你弟弟哭了?”

  “在他离家出走那一天。”他哑声低语。

  她怅然凝睇他,许久忽然盈盈起身,钻进吧台下,捧出一个小玻璃瓷,瓷里,一颗颗软绿荧亮的橄榄浮在浅浅的酒海上。

  她随意拣了几颗搁进小碟子里,她端到桌上。“这是我酿的橄榄,你尝尝看,应该很不错。”

  叶圣恩恍惚地盯着那一颗颗橄榄。

  这就是促使阿西婶发飙,甩了她一耳光的酿橄榄?这何她要酿,又为何在要一个母亲的面前刻意提起这是她死去的儿子提供的秘方?

  他真不懂。

  “你发什么呆?吃啊!”她催促。“尝尝看我酿的好不好吃?”

  他倏地凛神,这才迟疑地拣了一枚,送进嘴里—好软!原本坚硬的皮肉都浸软了,苦涩的滋味一滴不剩,尝到的是不可思议的酸甜,蕴着些微酒香,芬芳醉人。

  “好吃吗?”她问。

  他点头。

  她嫣然一笑,很满意似地也拣了一颗,仔细品味,“你不觉得很神奇吗?本来那么涩的橄榄,经过一道酿制的手续,可以变得这么好吃。”

  他愕然,抬眸望她。

  确实很神奇,所谓的“酿”,莫非就是经过时间的陶冶,将不可能化为可能,将所有的苦涩都变成甘甜?

  他怔忡地想,隐隐约约地懂了,为何她要酿这橄榄,又为何要请他品尝……

  “你放心吧!”她似看透他思绪。“你弟弟总有一天会原谅你。”

  果然如此。

  他释怀地笑了,懂得她婉转的心思,她是为了振作他精神,才请他吃她酿的橄榄。

  其实她自己,也希望得到阿西婶的原谅吧?虽然她永远不会承认……

  心领神会地交换一眼后,他们开始下棋。他习惯性地展现风度,礼让娜优先,而几分钟后,他就发现自己小看了她,她的棋艺比起他弟弟精湛多了,兼具女性的细致与男性的大胆。

  再过几分钟,他竟被她逼得左支右绌,形势岌岌可危。

  她兴高采烈地喊‘将军’。

  他哑然,瞪着娱面,这危机虽然急迫,还不至于无法化解,只是他没想到一个女人能把自己逼到这地步。

  他将‘皇后’往后退,保护‘国王’,顺便制约她的‘骑士’。

  “哇,好狡猾!”她低声抱怨,秀眉浅颦,思索应对之道。

  他微笑地拈起一颗橄榄,一面欣赏她的表情。

  他曾以为她很冷淡,不近人情,但现在,却渐渐感受到她是表里不一,表面上很强硬,内心其实柔软,看似辛辣的言语,其实包裹着温柔。

  她就像他嘴里的橄榄,酿着意想不到的滋味。

  “好,就走这步!”她下定决心,推出已方的‘主教’试探他的反应。

  不错,很聪明。

  他赞许地点头,正欲反击时,户外忽然传来一声砰然巨响,想着是玻璃的碎裂声。

  “发生什么事了?”她猛然跳起身。

  “可能是招牌还是什么东西被吹落了吧?”他猜测。

  “我听到玻璃破掉的声音。”她心念一动,匆匆往他住的客户奔去,拉起窗帘,往外一瞧,立时惊骇地尖叫。

  “怎么了?”他听见她慌张的叫喊,拄着拐杖跳过来。

  “温室的玻璃被砸破了——我的兰花!”她脸色苍白,也不管户外风雨交加,随手抓了把雨伞就要出门。

  “你疯了?”他急忙劝阻她。“外面风雨这么大,很危险!”

  “可是兰花——”

  “只是被砸坏一小块玻璃,顶多吹点风,不会有事的。”

  “不行!兰花很脆弱的,禁不起一点风雨的!”她绝望地喊,愈想愈慌。“我一定要过去看看!”

  “朱挽香!”他劝不了她,只能眼睁睁看她推开后门,毅然闯进风雨里。

  还没来得及开伞,伞骨便被狂风折弯了,她懊恼地将伞丢到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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