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玄书阁 > 季蔷 > 模范夫妻 | 上页 下页


  “你喝什么?汽水?还是调酒?”她笑问,“要不要试试我调的鸡尾酒?别跟我说你还未满十八不能喝酒哦。”最后一句是微微带着挑衅意味的。

  陆苍麒瞪她一眼,“我当然满十八岁了。倒是你,满十八岁了吗?”

  “不好意思,上个月刚刚过了生日。”她轻快地应道,走向冰箱,端出了早上辛苦调制的成果,她一面将酒舀入鸡尾酒杯一面问道:“我爸妈跟你爸妈呢?”

  “他们在另一个房间打麻将。”

  “方城之战?”黛眉一挑,“看来一时半刻不会出来了。”她转过身,一杯粉红色的鸡尾酒递向他,“尝尝看。”

  “这是什么?”

  “姑且称之为‘红粉佳人’吧。我是照着Pink Lady的酒单调的,可基酒的分量少了许多。”

  “红粉佳人?”

  Pink Lady——这好听的调酒名正和眼前粉色少女相得益彰。

  陆苍麒眯起眼,透过粉红色的液体观看眼前言笑晏然的女孩,一时间竟有些发愣。

  “喂,听说你在台大挺有名的?”

  当两人各自端着酒杯,在客厅角落的地毯落坐时,燕霜凝问他。

  “那要看你怎么定义有名了。”

  “是吗?”燕霜凝点点头,漫不经心地应着,一面伸手在面前的CD架上翻找着,“想听什么?”

  “古典乐。”他毫不考虑。

  她闻言,蓦地回头,若有深意地凝睇他好半晌,“很像你的格调嘛。怪里怪气的人通常爱听古典乐。”嘴角扯开半嘲弄的笑容,“我猜你还爱听贝多芬甚于莫札特,最好还是拉赫马尼诺夫,对吧?”

  他下颔一凛,惊讶她对自己的猜测如此准确,面色不觉再度阴沉,“那又怎样?”

  “我可受不了拉赫马尼诺夫那死气沉沉的调调,”她耸耸肩,对他的阴沉不以为意,“我们还是折衷一点,听德弗札克好了。”玉手一翻,捡出一片CD放入音响,“第九号交响曲——我相信没有人会不喜欢的。”

  “还可以。”他简单地评论。

  她笑了,啜了一口鸡尾酒,星眸跟着点亮某种好奇火苗,“喂,听说在台大那些搞学生会的同学将来都是想在政界闯荡的。”

  “……你可以这么认为。”

  “那你呢?”

  “我对政治没兴趣。”

  “那么是为了将来在商界做生意而铺路的罗。”她微微一顿,“你将来要继承家业吧,你父亲不是有家制鞋公司?”

  “我是这么打算。”

  “那你弟呢?”

  “他打算考医学院。”

  “当医生吗?”她轻轻颔首,“你们兄弟俩都挺有志气的嘛。”

  他蹙眉,不喜欢她这种半赞赏半嘲谑的语气,“那你呢?”

  “我嘛,等会计系混毕业后看能不能考到会计师执照罗,至于我那个弟弟,我想他现在根本毫无概念以后要做什么吧。”她微笑,“不像一个警察父亲会教出来的儿女对吧?”

  他一怔,有半秒的时间为她的清澈笑容微微心悸,但很快地,便强迫自己肃整面容,“你难道对自己的未来一点想法也没有吗?就算你是个女人,也应该发展自己的事业。”

  什么叫“就算”她是个女人?

  听他这副口气,明明还是跟从前一样丝毫不把女人看在眼底嘛。

  “人生不一定只有事业吧?”她反驳,瞪向他的瞳眸清澈见底,“就算你功成名就,达到财富的顶峰又怎样?你的老婆也许一点也不爱你,你的孩子离经叛道,你的朋友称不上是知交,他们只是现在不是你的敌人而已。你没有一点足以称道的私生活,每日清晨醒来除了工作,想不起还有其他任何有意义的事情可以做。你活着,可完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活着……”

  她洋洋洒洒一串,像编剧一般为陆苍麒想像了未来的生活,他听着,两道剑眉愈发攒紧。

  “听你这么说,你倒很了解人生的意义罗。”讽刺的嗓音截断她的话,“愿闻其详。”

  “我不知道。”她竟然干脆地回答他,无辜般地眨眨双眼,“因为我现在还年轻,还没有足够的历练去体会人生,我不去计划,因为我明白凭我现在浅薄的阅历规划不出可信的未来,我只相信活在当下,把握现在的每分每秒,就是这样。”

  很漂亮的诡辩,几乎说服了他,但可惜,不过是一个醉生梦死的人聪明地为自己找混沌度日的借口而已。

  陆苍麒撇唇,无法对眼前大放厥词的少女表示任何敬意,“你应该去考法律系,燕大小姐,浪费你如此杰出的口才实在可惜。”

  “不敢当。”

  “我等着看,燕霜凝,十分好奇未来的你将如何经营你丰富美丽的人生——工作显然不会是你的全部,丈夫跟孩子更加不会是你生活的重心……”

  “谁说不会?我很乐意为我爱的人付出时间和心血,我愿意让他们的生活更加多彩多姿……”

  “哈!我料得没错。”他摇头,夸张地挥了挥手,“女人!”

  “女人怎样?”她瞪他,顶不喜欢他提起女人那副轻蔑的口气。

  陆苍麒丝毫不以为意,平静地回应她的怒视,“既然你是女人,不妨告诉我你们的脑部结构究竟是怎样的。”他顿了顿,“在你们‘小巧而美丽’的脑袋里除了笃信爱情万岁之外,还有没有其他一点点‘有用的’哲学思想?”几个特意强调的形容词充分表明了他对女人鄙夷的看法。

  燕霜凝自然听出了,“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明眸喷出烈焰,“我们崇尚爱情有什么不对?”

  “因为有了爱情,就可以不要其他了吗?因为自认为可以为丈夫、孩子奉献一切,便允许自己像株菟丝花攀附在他人身上、不求一点自我吗?”湛眸不屑地一翻,“这不叫为爱牺牲,只是给别人制造麻烦而已。”

  “你这个‘别人’指的就是你们‘伟大的’男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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