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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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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名字提醒着他,他的存活,是牺牲多少性命才得以换来,他的脚下,沾染多少鲜血,踩过多少尸体,越是忠诚的,越是最先倒下,一具叠一具,堆积出他的一条生路,母妃要他跪在她面前立誓,他会活下去,即便是苟延残喘、褴褛乞讨,也要活下去。 他是夏侯武威,他将以这个身分,活下去。 往事重忆,仍教人吁叹惋惜。 夏侯武威肩靠床柱,眉心一抹疼痛,十五岁的自己,仿佛正站在眼前,说着“之前的名与姓、之前的人生、之前的回忆,我都不要了……”的字字坚决。 仔细算算,从夏侯武威存在于世之日起,迄今也漫十三年,几乎快要追赶过他十五年的皇子人生。 偶尔,他仍是不习惯被兄弟们喊着“武威”,时常不察他们正在叫他,好几次等到尉迟义大掌又“巴”到他后脑勺,他才会醒悟过来,“武威”正是指他。 而蜷曲在床上,被男人彻底宠爱过的俏人儿,严尽欢,也在那时,出现于他生命之中,稚气可爱的模样,讨人喜欢,没有谁见到这般精致粉嫩的小娃娃会不喜爱她,儿时的她,被抱在她爹怀里,真的好可爱,嫩嫩的、软软的,童嗓又甜又憨,一笑虽不至于倾城,亦足以倾倒疼宠她几乎快上了天的严家老板,长大后,她更是转变成绝艳俏娇娃,美丽与清妍并存,稍稍妆点过后,永远都是众人目光凝聚的标的。 床上人儿低低呻吟,娇躯轻挪,在大张软榻上滚了半圈,双人枕畔少掉一个人,她睡不安稳,立即便醒来了,螓首侧偏,惺忪猫儿眸寻找他,布满点点吻痕的藕臂伸向前,喊道:“夏侯……你不睡吗?”半唾半醒的她,声音有些含糊,努力撑起转绵绵的身躯,从他身后环抱他,柔荑交叠于他的胸口。 夏侯武威不着痕迹轻吁:“你累了就先睡。” “陪我。”粉颊在他背脊滑蹭。 “你还是孩子吗?睡觉也要人陪。” “陪我嘛。” 拗不过她,他扳开她环绕的双手,面向她,梳整她的长发,扶她躺下之后,自己跟着滑进双人衾被里,被窝里暖呼呼的,是她的体温。 “夏侯。”她偎靠过来,纤臂习惯地抱住他,也不嫌热。 “快唾吧,否则明儿个早上又爬不起来了。” “夏侯……”她很喜欢无意义轻嚷他的姓名,好似很希望藉此换取他的回应。 “乖。” 他以前也都是这般哄她,真笨拙,数十年如日的词儿,没长进过,视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为奶娃娃一只。 不过,很受用,他低沉的嗓,温柔拍打在她背上的力劲,胸膛散发的温暖,在在都有安抚她的作用,严尽欢不知是让他累坏了,或是被哄得太舒服,不会儿蹭蹭他的胸口,酣甜睡去。 夏侯武威真的将她当娃儿在哄,虽然他与她,早已做尽了小孩子不会做的事。 千万别让老爹撞见你偷抱欢欢或是调戏欢欢,连摸都别摸,否则老爹管你是天皇老子,他拿竹帚追打你。这可是尉迟义在他甫踏人严家时,教导他明哲保身的办法,身为当铺老鸟的经验之谈。每个人见到欢欢都难脱惊呼于她的精雕细琢,以及难以比拟的娇俏可人,接下来不自自王会想捏捏她无瑕红嫩的软颊、抱抱棉絮般的玲珑身子——若是女性去抱,自然不会有问题,可一旦动手的家伙是公的、雄性的、带把的,小粉娃的爹便会化身为炸开的爆竹,雳霹啪啦轰炸人。 夏侯武威当时为尉迟义警告中那句“管你是天皇老子,他照拿竹帚追打你”感到不可思议,这话若传进宫里,连诛严家九族都不够。而另外教他更不可思议的是,小粉娃让她爹逗出甜美笑靥时,粉团儿似的小脸,迸发的晶采耀眼。 这娃儿,确实生得极好,连长在充满众类美人嫔妃的宫闱中,见过太多环肥燕瘦的他,也不得不惊叹。若提有尉迟义提醒,他还真可能会出手去轻拧粉娃的淡樱色圆颊,试试其触感,再沦为严老爹护女心切的帚下忘魂之一。 当时他只有个念头:这么漂亮的娃娃,长大之后,恐怕会让严老爹疲于奔命地驱赶成千上万围绕而来的采花群蜂。 严老板保护爱女的偏激,有目共睹,平时的好好老先生,一碰上宝贝女儿的事,理智呀冷静呀什么拉哩拉杂的东西全都抛到严家大池里去喂鱼。 别说是愉抱或调戏,如果严老板连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无法容忍,那么他现在都已经睡上了他家宝贝爱女的床,夜夜为她暖床煨被,严老板若仍在世,绝对绝对绝对不会放过他…… 套句严老板的口头禅:天皇老子都如此了,区区一只皇子,照样打断狗腿先! 夏侯武威失笑。 要是严老板得知他是以何种心情在拥抱他的心肝宝贝,应该会恼悔当年允诺翁大人之托,收留了他吧。 他拥抱她,却不爱她…… 纵欲的下场,是睡到日上三竿没翻身。 反正她是严府当家,换句话说,闲人一只,爱从今天早上睡到明天晚上,没人敢吭声。 夏侯武威很介意被春儿撞见两人同床醒来,于是总抢在春儿打好水、伫足房外候着服侍小姐之前,人便离开房里,宁可到屋顶上去吹冷风。 严尽欢在榻上坐起,慵懒举荑,挠挠发鬓,丝缎青丝笼罩住纤纤娇躯,半遮掩着一夜贪欢之后的粉嫩赤裸。 软软的拳,轻捶了他睡过的枕面一记。 此她这个姑娘家还害羞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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