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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他太了解她了,如果让她知道的话,她一定不会放他独行的。但是送死这种事呢,真的是一个人就够了。

  沙沙的雨声和着在风中狂舞的树枝不断叩击窗棂,透过浅色的窗帘,化身为张牙舞爪的黑影,犹如暗夜中潜伏着的魑魅魍魉。

  辗转反侧,怎样也睡不安稳。仿佛将有事情发生般的,直觉心慌意乱。

  她转个身,把脸埋在枕头下面,而心脏宛若被一只无形的手握紧,任意肆虐,带来阵阵紧缩的痛感。

  “唔……好难受……”被翻滚的思想折腾得终于认输,她呻吟一声,干脆爬了起来,懊恼地拥着棉被坐在床上。睁着茫然的大眼透过床边的垂幔,怔怔地望向对面墙上的窗。手脚并用地摸索到床边,光着脚板踏在冰冷的地面上,凉意侵入刚离开温暖被窝的身体让她不禁打了个冷颤,奇怪的是,适才那种恶心头晕的感觉反而好了很多。

  忖疑地皱着眉,等双眼能够适应眼前的黑暗,便慢慢地走到柜子边给自己倒了杯水。将身体蜷缩在藤椅中,捧着透明的杯子,小口啜饮着,让思绪缓缓沉淀。

  诺大的宫室一片岑寂,只有窗外的雨声沙沙,反反复复如有节奏的韵律。

  蓦地,窗外一片大亮,是闪电划过,骤然的白光伴随着紧接而来的雷声轰鸣。被惊蛰的雷鸣一吓,杯子哗然脱手,在清脆的落地声中,她忽然想到了纠缠全身的莫名违和感何来。

  “雷……蒙?”

  对了,今天傍晚见到雷蒙后她就一直觉得有哪里似乎不对劲。虽然他平常就是个不按牌理出牌的人,但却很注意进退的分寸尺度,会轻轻地拥抱她,称赞她留长发比较好看,这种事,一点也不像平常的他啊。最后望着她带出淡淡依恋的眼神,像是在告别一般。但,为何会这样呢……

  想不出丝毫的理由,会不会是自己又在胡思乱想,太在意雷蒙了?但心跳怦怦如擂,又像在急切地昭示她,她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好怪……身子发冷又发烫,将要发生什么事的感觉强烈到让她几乎马上就要冲出去。

  而阻止她这样做的不是窗外的雨和她的理智,而是另一人的轻盈细微的呼吸声。

  在这间屋内,在她所没有察觉的时刻,何时,进入了另—个人?

  电光火石中思绪千回百转,为何她竟会没有发觉?是借适才雷声轰鸣的机会进入的吗?她屏住呼吸,椅背很宽,从后面很难发现她坐在上面,她轻悄悄地调过头,位置和光线的缘故令她能借由窗外的微光窥到一抹模糊的人影。

  黑影修长矫健,似是个年轻男子,正向床的方向摸索前进。立于床头,他停下脚步,麻利地自腿上抽出一柄一尺见长约两指宽的银亮匕首。

  冷汗涔涔冒起,她忽觉毛骨悚然。在王宫内的位置,竟然出现了欲置她于死地的暗杀者!虽然早就醒悟到她的确招到不少人的妒恨,但这么明显地发生在眼前的真实猎杀还是让她感觉心悸。

  她缓缓弯腰,动作轻巧地捡起杯子的碎片,持在手中。

  黑影分开垂幔,向枕头一剑刺下的同时。贞德的动作快疾如飞,如山猫般灵巧地自椅上跳起,跃上黑影的背,将手中的碎片划向对方的颈部。

  一剑刺入,却是空空软软的无力感。黑影猛地醒悟刺中的只是枕头,身后疾风忽起,他心思翻转,躲闪不及,索性反手接住对方的兵器。

  玻璃刺入手指带来的痛感反而让他笑了起来,“只是这样吗?”

  握住玻璃碎片的手向上一翻反扣住贞德的手,侧身抬腿,一脚踢飞贞德。在贞德还来不及起身的时候,便更快一步地压上去,流满鲜血的手已将玻璃抵住了贞德的喉咙。

  “真意外。天使,你的身手也不错嘛。可是呢,那些东西和我比的话,差得太远了啊……”仿佛真的是在惋惜什么的口气,配着冰冷的眸光,令贞德倒抽了一口气。这个人是……

  “其实,我和你并没有深仇大恨,只不过,你活着的话,会让我觉得很麻烦。而且,你知道吗?”他压低身体,轻飘流曳的额发洒落在贞德的脸上,和夜色—样的冰冷,“我非常非常地讨厌你……”

  “你会后悔的……”

  “我不会的。等你回到天上,再向神告我的状吧。不过我早就生活在地狱里了,恐怕你的神也奈我不得。呵呵……”他捂住贞德的嘴不让她发出声音,左手高高抬起,在黑暗中闪光的玻璃就要落下!

  “啊!”猛然发出惨叫的却是他自己,尖锐的东西刺穿他的肩,他狼狈地回头望去。

  “来人——”贞德借机会爬起身冲到门边大声喊了起来。

  “用你自己带的兵器伤了你真是不好意思啊。”突然出现在暗杀者身后的人手中所握的正是暗杀者刺在枕头上的锋利短剑。

  “哼……”捂住肩上伤口,黑影身形刚动,便被后来的人无情地踩上去,不知是故意还是成心,正好踏在他受伤的地方。

  “纵然你是功夫高手,如果不想肩膀碎裂的话还是老实些好。我这个人功夫很差,但是力量却很大,想从贵公子变成残障人士的话你就尽管动吧。”

  “贞德大人!出了什么事?”

  宫内的巡逻卫队业已闻声而至,瞬间,屋内被他们擎举的灯火照耀得如同白昼。

  待看清屋内的情形,这帮人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有人试图暗杀我,”贞德冷慎地解释,“幸好卡拉尔救了我。”

  “所以才说你会后悔的。”贞德一边活动着被压制而扭伤的手腕一边向被压住的黑影说,刚才被他压倒的瞬间,她就看到卡拉尔从窗子内翻进来了。

  “哎呀,谁想到天使小姐屋里竟会出现别的男人呢。”被踩住的黑影竟然毫不慌乱,反而俏皮地对她眨眨眼睛。

  “请您解释一下,”巡逻队长神色复杂地望着已经放弃抵抗的刺客,“为什么您会在这里?如果不能有合理的解释,即使是您,我也只好将你先扣下了,赛瑞雅大人。”

  “解释?呵呵……”赛瑞雅拂了拂凌乱掉的发丝,优雅地抬起下颌,“我出现在女人的房间里需要解释吗?”

  “带着凶器就不一样了吧!我亲眼目击,他想行刺贞德大人!”卡拉尔厉声指责。

  “哼……”赛瑞雅冷峻地瞟了卡拉尔一眼,挑起眉毛,邪气地一笑,“那你呢?三更半夜跑到贞德大人这里想做什么?”

  “是我让卡拉尔来的,要处理些较为隐秘的公事。”贞德出言给卡拉尔解围。

  “哈,圣天使大人,三更半夜找男人来处理公事?”嗳昧地笑笑,赛瑞雅托起脸,转向巡逻队长,“喏,两个情夫碰面,难免要打架喽。”

  “你少胡说八道!”卡拉尔恨赛瑞雅恨得要死。就是这个家伙传给雷蒙大人的那种命令,谁知道是不是他挑唆陛下下达的。

  “赛瑞雅大人,不管怎么说,你持剑出现在宫内……都是不合规矩的,”巡逻队长命人绑住他,随即向他欠身行礼,“请体谅我的职责。您有什么话,明早和陛下解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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