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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明娟放开手,嘟着嘴瞪着我。

  “那么十分钟总行吧?”她说:“至少陪我挑看一些花束。就待十分钟,你还来得及赶到学校!”

  我想拒绝,她又抢着开口说:“不过,待会可以先放了你,但等你交了报告后,可要立刻到我家来──不许摇头,不许说不,不许抵赖或找任何藉口!”她看我想说话,立刻摇头堵住我的话。不由分说地将我拉进花店里,然后回头对江潮远说:江大哥,不好意思喔,把你也拖进来。晚上请你也来家里参加舞会好吗?阿姨他们也都会来。你一个人在家也挺无聊的,不如大家一起聚聚,比较热闹。

  江潮远笑笑地,对明娟突然的邀请婉言推拖说:“谢谢你的邀请。不过,晚上我还有点事,不便前往。请你代我向你父母致意。”

  “江大哥不能来实在太可惜了。”明娟嘴角略垂,口气挺失望的。

  我一直克制自己不去看江潮远,还是忍不住追寻他的身影。几次目光不经意交会,我都先惊了心。

  “若水,你看这些玫瑰好不好看?”明娟拉着我,弯身在一簇簇美丽的花朵前。

  “这个呢?你觉得怎么样?紫色郁金香看起来满漂亮的。还有那边那些玛格丽特呢?你喜不喜欢?”

  明娟是适合花的柔亮明丽女孩。我却一点也不懂得欣赏这些美如青春的灿烂花朵。笼统说:“我觉得都很漂亮。你看哪种喜欢就挑哪种吧!”眼光轻掠过那些美丽的花朵,特别多留恋了那些深紫色的玫瑰一眼。紫得近蓝的那颜色,蓝得那么像我仰天的宿命。相逢徒叹息。不忍再看,微偏抬头,遇见江潮远若思的眼神,我看他淡淡地望过那簇玫瑰。

  “我就是拿不定主意才要你帮忙挑选嘛!你这么说我不是白问了?”明娟捧起一簇粉艳的,不知是甚么品目的花朵,朝我嘟起嘴。“你这个人,真没情调!”转向江潮远,数落对我的微嗔不满。“江大哥,你不知道,若水她有多糟糕!从跟我认识到现在,从来没见过她捧过一束花,连杜鹃和牡丹都分不清!”

  江潮远脸上浮起淡淡的笑痕,有一些无法言喻的意味。

  我微窘红着脸,拉了拉明娟,她不睬我的困窘,继续说道:“而且,不只如此,她从来没有参加过舞会或和人约会,总是忙忙忙,也不知道她到底在忙甚么。女孩子最憧憬的美丽的花和青春的邀约,她全都视若无睹!”

  明娟突然在江潮远面前提起这些,我觉得说不出的尴尬和窘迫。呐呐地说:“这也没办法啊……我……”

  “的确是没办法。我就想不通,怎么从来没有人送过你花,或者邀请你──”

  “从来没有?”江潮远像是很意外。

  “你很意外是吧?江大哥?”明娟似乎存心跟我过不去,滔滔又说:“我跟她认识了那么久,我更意外。我总说她不像是活在这个年代的女孩,该有的浪漫她都没有──”

  “明娟!”我轻喊一声阻止她再滔滔不绝,急着寻藉口逃脱这困窘。“我不能再陪你了,时间快来不及了!”

  她嘟嘟嘴,极是不情愿,又没办法。

  我再看了江潮远一眼,转身要走,他出声喊住我说:“等等!我送你过去吧!你再到车站等车可能会来不及。”

  “那太好了!江大哥,那若水就麻烦你了!”明娟抢先替我答应和道谢。她也担心我去迟了,给蓋上个黑星记号。

  她催着我的疑却不定。我没有时间再犹豫,低声说:“那就拜托你了,潮远先生。”

  他把车开得飞快,却感不到速度的战慄感,平稳中偶尔顛簸,亦只是如两旁景物不及入眼的退却。

  赶到学校时,正好五点。

  “谢谢──”我匆匆向江潮远道谢一声,开了门飞奔出去,冲跑上楼。在彼德森研究室墙上挂的那只古老吊钟摆漾的钟弦漾响前,敲响了门。

  进了门,五点正的钟声正好响起。

  彼德森提了提眼镜,面无表情地看看我,接过我的报告。用他那口浓厚的英国腔英语说道:“你的运气真好,密斯沈。但下次,希望你不要再跟时间賽跑,对你没有好处。”

  “是的,先生。”我恭敬地回答,退出研究室。

  赶交上了报告,但觉一身轻爽,海阔天空,心情一下子清闲起来。却不知如何打发,随即无从起来。茫茫走到大门口,无意中,惊见江潮远依然在那里得着。

  “江……”我又惊又喜,说不出话。

  “赶上了?”他含笑问。

  我轻轻点头,內心轻轻在顫抖。

  “要回去了吗?我送你。”含笑又是一问。

  我又是轻轻点头。

  这次,他以平缓的速度开动着车子,车行的平稳无所觉,一如他惯带的远淡表情。我们默默,没有说话,偶尔目光相对,依然无言。

  窗外天光早暗,眼前是车行探照的一条条流灿的光带。他没问我该往的方向,我也没有提醒,车子在马路上奔驰了很久,绕过了整座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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