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玄书阁 > 林如是 > 迷离的梦噫 >


  泪突然涌起,她怕花佑芬发现,遮住双眼。

  也突然不明白,过去那十年,她执着了什么?

  她重重靠在椅背上。第一次,为自己似是非是的爱情流下泪。

  隔天,她一起床,顾不得梳洗,便往楼下冲去,比往常更殷切地盼望那方小小的信箱搁着任何什么给她的讯息。但没有,什么都没有;甚至空洞得有些残忍。

  她也不说话,静静看着空洞的信箱,看着一场空,无言地,返身上楼。

  将近三个礼拜了,寄出去的信如石沉大海,理所当然的没有回音,天天察看信箱,日日是空,她几乎没有勇气再去掀开那扇小小的、对她拒绝的锁门。

  “再寄封信过去,不然,直接打电话,问个究竟。”花佑芬同情地出主意。她一向主张行动,看不惯徐爱潘的被动等待。光只是等,爱情也不会从天上掉下来,什么都解决不了。

  徐爱潘摇头,又摇头。那封信差不多是她勇气的极限;所有该说,不该说的,她全在这里说了,叫她再说些什么?

  “你有事就走吧,不必理我。”她将自己埋在被窝里,蒙住了头,声音相当无力。

  花佑芬只得闭嘴,也不劝了,干脆由她去。

  听着花佑芬带上门离开,脚步声走远了,徐爱潘才将棉被掀开,瞪着空洞的天花板。这种结晶本在意料中,谁会理一个莫名其妙的陌生人的喃喃自语?她原是痴人说楚。

  “啊——”她在叫一声,把胸中的郁闷吐散掉。

  该如何才能让这份情告个段落?该如何才能让一切的相思惦念有个了结?倘使就这样将它忘记了又如何?如果它逼近了又将会如何?

  啊!她想得好累!在想了答案以前,先让她好好睡个觉吧!一切的一切,等醒了再说。

  但好梦不教人睡,刺耳的电话声在她耳畔响个不停。她忍了又忍,终究抵抗不过它带来的现实。

  “阿潘,是我,你现在马上来KK,快点!”刚拿起话筒,尚未开口,花佑芬劈头就说了在堆。杂音很多,还夹有吵闹的音乐声,嗡隆隆的。

  她不禁皱眉,没好气地说:“去哪里干嘛?”

  “什么?”花佑芬根本听不清她说的,几乎用吼的又急急交代说:“别说了,你来就是!KK——你知道在哪里吧?快点哦!现在马上来——”不等她回答,咔喳一声就将电话挂断。

  “什么嘛!”徐爱潘干瞪着还握在手上的电话筒,嘀咕了一声。

  她重新将自己丢在床上,拿枕头蒙住了脸。累归累,睡意怎么也不来。没办法了——她跳起来,就去KK吧!要不然,花佑芬看不到她出现,回来准会嘀咕个没完,又要说她自闭了。

  她抓起梳子,随便梳了两下。听说潘亚瑟的太太一头发及腰,黑瀑一般乌亮秀发……她的头发怎么也梳不直,只到肩胛长,而且参差,因为天然卷的关系,满头微卷凌散,老是一副没梳理的野乱。

  没办法,这也是天生。她望镜里叹口气,妆也不化了,随便套上一件衬衫、牛仔裤,蹬双小牛运动鞋,鞋尖都有点磨损,且连袜子都省了,一副邋遢相。KK多半卖咖啡,也卖一些调酒,到那里去的三教九流都有,如这样一副邋遢,也算不上亵渎。

  到了KK,她稍一张望,就看到花佑芬他们。一群人,有男有女,三个桌子并成一桌,旁若无人的高谈阔论着。

  “阿潘!这里——”花佑芬高声对她招手,摇摆得好夸张,惹得全桌的人都对她注目相视。她就那样,在水银灯的聚照下,一副邋遢的曝露在镜头下。

  “跟你们介绍,这就是我的同居人徐爱潘!”花佑芬嘻嘻哈哈的。

  座中有个男人略显诡异又似意味地抬头望她一眼。

  她扯一下嘴角,算是招呼。那堆人中她没一个认识,想来都是花佑芬同业的朋友;也没有人特意的招呼她,她倒自在,自己随便找个位子坐下,要了一杯水。

  夹在一堆陌生人中,听着自己不甚感兴趣的话题,其实是很无聊的。她打算坐个五分钟,对花佑芬有所交代后,便打道回府。虽然她自己写小说,但她从不认为自己是属于这圈子的,比不上这堆人的慷慨激昂。

  “唉,阿潘,你看到没有?”花佑芬酒女一般,各处都打点好后,终于挤到她身边来。

  “什么?”她懒懒地回她一眼。

  “喏——”花佑芬以眼神示意。她随她的视线看过去——怵然一惊,震住了!原先懒散的坐姿,因为太惊骇了,变得僵直。

  潘——!?她说不出话来,困难地转动眼珠望着花佑芬,似乎在寻求一个确认。

  花佑芬抿嘴一笑,也不回答她,反而大声喊过去:“潘亚瑟,听说你高中是××学校毕业的,真的吗?”

  “是啊!”先前略有怪异投视徐爱潘一眼的男人微笑点头。长得高挺的希腊鼻,雕像般的轮廓,一副好风采。

  花佑芬抿嘴又是一笑,将全身僵硬得形同石头的徐爱潘硬拉过去。“那还真巧!阿潘也是那学校毕业的,可是你的学妹!”像安排什么似的,硬推着徐爱潘坐在潘亚瑟身上。“你们学长学妹——倒可以趁机好好叙叙旧。你们以前在学校认识吧?”

  “佑芬,你少搅和了,少在那里胡乱制造巧合。”旁边的人以为花佑芬闹着好玩,要她少捉弄。

  花佑芬伸出食指左右摇了三下,正色说:“NO NO NO!我不是在胡闹,他们真是同个高中毕业的。”

  “真的?那还真巧!”

  一伙人顿时七嘴八舌,怀念起从前。自聚在一起,从“偶然”谈到青涩的岁月,再兜回理想抱负。

  忽然地,徐爱潘与潘亚瑟两个人就这么被冷落了下来,小小的天地中,角落里只剩他们两个人。

  面对着潘亚瑟,徐爱潘几乎不能言语。年少时的那种种情愫,懦弱的、羞怯的、紧张的,又重新回来了她的身上。他依然如十年前的那个人——高挺修长,依然那一身流动的神采气质。

  她突然觉得黯淡起来,意识到自己的邋遢。天啊!多少个日子,她常常希望与他再相遇时,能以最美丽的样子出现在他面前——而现在,这个不期然,她却是这样一副邋遢的模样!天!

  “学妹!?”潘亚瑟突然开口,看着她。“原来那是真的,我还以为有人恶作剧。”

  他指信笺的事。徐爱潘眼波流动,却梗着难以言语。她心中在喊:真的!真的!那当年她一直在偷偷看着他,直到如今,依然惦念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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