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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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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介廷望了章芷蕙一眼,低低在她耳边呢喃。章芷蕙依依不拾地放开手,不放心地看我一眼,走进咖啡馆。 我抽口气,心头凉起来。他连咖啡都不打算请我喝一杯,要在这雪地寒天中就这么解决。 “不是你想的那样的,理儿。”杜介廷将双手插在衣袋里,没有来拥我。 “你知道我怎么想?”我问。 他瞅我一眼,欲言又止。 “我以为她是你的学妹。” “本来是这样没错。现在也是。” 本来?那么,是变质了。 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我是来索取他的安慰的。 “我只要你告诉我,明天,你是不是还是跟我在一块?”我想我的嘴唇冻得发抖了。 杜介廷眼神复杂起来。他低下头,答非所问:“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的。一开始我们是互相讨论功课,一起喝杯咖啡聊天。但是,它就那么发生了。芷蕙她跟我很合得来,我又不能常见到你——” 听到这里,我的心头更凉了。 “如果……介廷,如果我现在搬到你那儿,会不会太迟了?”我小心地,怕惊碎掉什么。 “理儿……”杜介廷为难的别开脸,不看我。“对不起,芷蕙她……她准备搬进来……” 啊,果然太迟了。 我点个头,表示明白。再不知道要说什么,便掉头走开。 “理儿!”杜介廷追上来,抓住我的手,将我扳身过去。 他大概以为我在哭吧。 我没有掉眼泪。脸颊干干的,眼眶也干干的。 “我要回去了。”我这么对他说。 杜介廷这才放心。 “我送你到车站。”也许有一点担心。 “不用。”我推开他,用的是左手。 他一直没发现我藏起来的右手。 后来我怎么回到家的,我记得很清楚。我转了两趟地铁,一趟巴士。巴士因为太空,我没注意,还坐过了站。 公寓空荡荡的。王净去了法兰克福。 我忘了消毒我右手伤口。大衣脱了,把暖气开到最强,就那么睡了。 就算失恋一百次,就算当事人以为那就是世界末日,地球也不会因此停止自转,仍然会绕着太阳公转,日落月升也依旧照常。 所以我的作息及日常生活的一切还是照常。 手背的伤口肿了起来,还有化脓的迹象。用得过力会痛,让我龇牙咧嘴。 我连抹药都懒。 地铁上还是人叠人。情人的日子没什么不一样,没有我想像的喜气洋洋。 我直接到了琴室。昨天老弹不好的练习曲,今天我弹得激昂澎湃又轰轰烈烈的。可是右手一用力就痛,原该是一连串撕裂了鼓动的心的呐喊,走调成嘎嘎的呜咽。 “好了!”一双大手抓住了我的手腕。 我愕然抬头,接触到一双颦蹙的眉眼。 舒马兹杨在我练习时进来。我没注意。 他立刻发现我手背的伤口,蹙紧的眉头反而拉平。 “你没有好好处理伤口?”没有一个学琴的人会这样躇蹋自己的手。 他没有道歉。 我缩回手。如果他良心发现跟我道歉,我想我或许会接受。 但也没有。他只是走出去,又走进来,手上拿了一个医药箱,一句话也不吭,坐到我身边,抓起我的手细细省察着。 那么近,我又闻到他身上的淡古龙水香味。 “还好,伤口不深,只是些皮外伤。”说得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我不禁瞪着他,瞪得很用力。 他帮我把伤口处理干净,消炎、上药,包扎了起来。 我静静看着。这算什么?忏悔吗? “舒马兹杨先生,”终于,我开口,“你认为我的资质如何?请你老实说。” 我要一句老实话。倘若他认为我不堪造就,碍着曼因坦教授收我而不甘不愿的,再跟着他学习也没意思。 舒马兹杨抬头,说:“伤口记着别碰水。还有,最好去找个医生——” “舒马兹杨先生,”我打断他,“请你老实告诉我。你并不情愿,可你为什么要收我?” 他凝着没动,把我看了有十秒钟。说:“因为我欠曼因坦教授一个人情。” 我吸口气。“那么你、你认为我——” 换他打断我的话。“我既然收你,就会负责到底。但如果你想离开,尽管请便。” “可是你——”可是他到底不甘愿,我心里也有疙瘩。 他不理会我。说:“曼因坦教授不是会随便收学生的人。老要别人肯定,不如自己先肯定自己。” 我不需要他的心理建设。僵着脸,别开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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