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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再现身时,她已经脸色平静,陪他一起庄严肃穆。

  “是,我知道了,您慢走。”

  余克俭瞪了她一眼,她的嘴角隐约在抽搐。

  唉!落网的凤凰无可奈何退场。

  为什么他会如此轻易上她的当呢?这份纳闷延续了整个晚上的饭局。

  即使在吃完饭、回俭园的途中,他的头顶仍然飘浮着一堆问号。

  如果她是公司客户,或其他合作对象,他便会知道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可是,她只是他身边的小女佣而已,平时又一副乖巧驯善的样子,谁会料到两个人如常的聊着天,她会突然煞有介事的掰起故事来?

  还掰得有模有样,深谙“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兵法要领!真是!

  幽默感渐渐取代了受损的自尊心,他摇了摇头,轻笑起来。

  “余先生,您有事吗?”司机听到后座细细的声音,以为主子在和他说话。

  “没事,快回家吧!”看看表,才十点而已,他童心忽起,待会儿可得想法子扳回一城。

  回到俭园,衣丝碧再度留了一个“惊喜”给他。

  通室无人。他一跨进客厅便蹙起眉心。

  “衣丝碧?”

  几盏主灯都是亮着的,一如平常的夜里,空气中却少了一丝存在感。

  厨房里,无声;她的房门下,无光。

  “衣丝碧?”他走到楼梯口,依然静悄悄。

  两人同屋而居近一年,她从未天黑之后还在外面流连,今天下午也没听她提起晚上有出门的计划,她会上哪儿去了?

  “哈啰,衣丝碧,余先生回来了!”

  司机替他在屋于院子、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绕了一圈,同样杳无芳影。

  “她应该在家才对,难道出事了?”余克俭缓缓在沙发椅坐下来,心里生出不祥的预感。

  “可是保全系统仍然开启,还调整成‘外出’的警戒状态,屋子里也没有窃贼入侵的痕迹,看样子她是自己出门的。”司机突然用力捶了下掌心。“哎呀!余先生。您看她会不会是偷跑了?”

  余克俭一怔。

  “她为什么要偷跑?”

  ‘很多菲佣都会趁着主人不在的时候偷偷跑掉,这样她们就可以留在台湾打黑工,不用每两年回菲律宾一次,还要付佣金给人力仲介公司,衣丝碧八成也是如此。”司机连忙解释。

  “胡扯!”他想也不想便出声直斥。

  “可是电视新闻里经常有这种报导。”司机越想越不妥,还是继续说:“余先生,我看我打个电话通知老夫人。菲佣逃跑之后,雇主这头很麻烦的,还要向警察局和劳委会报备,填一堆资料……”

  “我说你胡扯,你还不住口?”他拍一下扶手,森严大喝。“衣丝碧跟了我将近一年,平时我就极少管束她,她要跑早就可以正大光明走出去了,用得着挨到今天晚上摸黑溜走?”

  难得性格宁定的孙少爷发这么大脾气,司机登时被骂呆了。

  “是、是,对不起……”

  “衣丝碧的事,我自己会看着办,你回去吧!”余克俭不悦地摆摆手。

  “可是,留您一个人在家里……”

  “我是未成年小孩,不能一个人在家吗?”他的眼神比口气更冷冰冰。

  “不……不是,我是……”

  “回去之后不准向老夫人乱嚼舌根,懂分寸吧?”他的语气冷厉。

  “是,是。”司机唯唯诺诺地躬了个身。“那,余先生,我先走一步。”

  留下来只会平白扫到台风尾,还是先溜为妙。

  空荡荡的房子里再度恢复平静。

  余克俭独坐西楼,无言中,窗外月如勾。

  真的,一点人声都没有……

  院落里仍扬着夜虫的欢语,山风的吹了,这些都是他听惯了的。

  就是因为听得太习惯,反而越显寂寥吗?

  他吁了口气,起身回到二楼。

  与其说担心她“偷跑”,他更关切她的安危。

  这女孩儿的根骨里有一层深深的骄傲,做不来违法愉跑的勾当,他甚至无法想像她在暗巷里躲躲藏藏,每天只靠打零工过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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