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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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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听会以为这只是山风抚过树的声音,十几天下来,余克俭已经知晓,这是竹枝扫把刷过草坪的轻响。 每天早晨十点多,这阵刷刷声会自动从他书房的窗外响起。 院子里哪来这么多叶子好扫,真是个勤快的人。 从扫地声,就可知这位佣人的个性——她扫起地来总是稳定、单一的速度,刷、刷、刷地从左扫到右,最后汇集到中心点,轻快地几下拨拍声,落叶全归入畚箕里,工作完毕,数十天如一日。 她一定不知道自己的动作,已经在无意间被楼上的主人听个一清二楚。难得在自以为无人监看的现场,还能不虎头蛇尾,诚属难得。 余克俭习惯从小地方来观察一个人,这位新女佣——听说是个菲律宾人——平时厨艺不错,洒扫庭厨都很勤快,但是主子看得到的地方做得好没用,要背地里也能够如此切实才要紧。 光听扫地声,他对她的印象就比之前的惠美好上许多。那个惠美,人前人后两回事不说,光是身上的衣服一天穿得比一天轻薄,就让他消受不起。 他不喜欢害别人失去糊口的工作,除非必要也尽量不开除员工。会让他必须动大刀的,必然是因为对方的行为已经无可原谅了。 刷、刷、刷、刷——稳定的扫地声持续着。 他微微一笑,心思移回工作上。 “……所以‘呈阳’提出来的合作案,就是希望我们两家联手,开发淡海新市镇。”超大型荧幕那端,余氏的副总裁叶恢宏偕同一群高阶干部,正和他进行视讯会议。 叶恢宏今年刚满二十八岁,是他二叔的大儿子;平时余克俭以健康不佳为由,隐居于幕后,台面上就是这位副总裁堂弟在张罗事宜。至于两人为什么会姓氏不同,自有一番内情。 “政府要建联外的环河快速道路,不是引发环保人士抗议吗?”余克俭将注意力转回会议上。 “可是预算编列已经通过了,政府也早已开始动工,趁现在淡诲新市镇的土地才一坪八万,我们不如先下手为强。”一名主管提议。 他沉思半晌。 “不妥。”两个字——出,干部群互相对望着,一阵低低的附和或反对声纷纷响起。他继续把想法说完,“这条联外道路的变数还太大,我们先把钱投下去,到时候除了建设经费,上下打点的交际费就不知要付出去多少,有多少官员就是在等着这种大鱼上钩?我不喜欢把自己的脖子送到别人手上。” 一干干部又是一阵议论纷纷,他开口打断。 “总之,淡海新市镇的计划先缓下来,‘呈阳’如果不愿意等,我不介意他们另外找人合作,就这样了。” “老董事长那里……”副总裁连忙问道。 “奶奶那里,我负责去说。”话声一落,他先结束己方的通讯。 一阵轻巧的敲门声,引起他的注意。 他转过大皮椅,衣丝碧站在书房门口,谨慎地与他对望。 他面无表情,不发一语。 领悟到主子不会主动询问之后,她轻声开口:“对不起,书房的门没关,所以……” “嗯。”余克俭没有什么反应。 他的“面无表情”法,也不凶,也不恶,也不骂人,表情甚至还称得上温和,只是那直勾勾的视线,让人觉得被钉住似的,心头涌满难言的压迫感。 “今天是五月的第四个周末。”她嗫嚅提醒。 他唯一的反应是,挑起左边的眉毛。 那对眉毛长得真好,她模糊地想。两道黑线既笔直又俐落,强硬的画在眼睛上方,看起来严峻性格,深邃的眼眸更明灿有神了。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打量自己的主子。 他实在瘦得有些离谱,脸颊都凹了进去。可,也因为瘦,他的五官显得更立体,鼻粱高挺,嘴唇长而薄,日光透入棂格打在脸上,形成一些探浅的阴影,更衬托出那股清贵优雅的俊朗感,仿佛生来就是傲世独行的人物。富过三代,品味与贵气才会流露出来——这句话在他身上得到极佳印证。 “嗯。”余克俭又点了点头,等她自动解释下去。 “老夫人说,俭园的规矩都照着大宅子走,所以……今天就是双数过的周末。”衣丝碧只好再接再厉。 “你要休假?” 原本以为,病美男的嗓腔应该也是轻飘飘的男中音,他的却是很浑厚沉稳的男低音,与清癯的五官相当不搭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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