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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伍长峰绝望地捧着脑袋,简直不敢相信。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不要钱,不要名,不要利?”那他还能用什么条件打发她?“既然如此,签一张无意义的契约书有什么意义?”

  他甚至连“婚姻”两字都说不出来。

  她顿了一顿,语气开始嗫嚅,“总之……我有我的原因,你不必理会我。”

  “小姐,这件事已经不只是‘你自己’的原因了,也牵涉到我,你不觉得我有权利知道?”他嘲讽地从指缝里看她。

  “我,就是……因为……”天!她太清楚自己接下来说出的理由会让整件事看起来多么荒谬。

  “嗯?”他等着。

  她深呼吸了一下。“我爷爷和父亲教了一辈子的书,治家严明,如果让他们知道我在台湾生了一个私生子,我永远别想进家门一步。”

  “府上的家训不赞成女儿未婚生子,就支持她们出来玩露水姻缘?”

  李恕仪的脸蛋顿时羞透透。

  就是知道他必然会有如此刻薄的抨击,她才不愿意一开始就说出自己的顾虑。

  她祖父早年在中国大陆就是教国学的教授,后来随军队撤离到东南亚,辗转在马来西亚落地生根,之后的几个儿子也全部在当地的华人学校教书,因此李家可以算得上是书香传家,每个小孩都是在礼教严明的家训中长大。

  至于她当初为什么会鬼迷心窍,会和他发生那样的胡涂事……老实说,她也不知道!

  从来“伍长峰”三个字只是学姊口中痴迷的传说,与她的距离何其遥远。然而,在那一夜,王子骑着白马,和童话故事中一样俊朗潇洒,眼中闪着她毫不掩饰的兴趣。

  她醉了,醉在怀春的少女心里,醉在浪漫如酒的气氛里。

  或许是鸡尾酒冲昏了她,或许是他的魅力无人能挡,也或许是异国求学的日子实在太寂寞,总之,事情到了某个临界点,轻稚的芳心受到惑动。

  突然之间,这个晚上若发生任何荒唐的事,都是可以被允许的。

  于是她奋不顾身。

  瞧瞧她现在的下场!

  在决定找他出来谈之前,她已经先在租处自我折磨过无数次,直到最后,她很清楚自己做不出堕胎这种事。她必须把孩子生下来。

  但是,“伤害”必须降到最低。

  如果家里的人知道她是合法的结婚生子,或许——只是或许——他们不会太生气。

  当然,他们还是会责怪她连婚姻大事都没有事先向家里报备,可是,只要她能说服他们相信,她是真的“太爱太爱”伍长峰了,他们最后会祝福她的。

  然后呢?她该如何解释之后的离婚?年轻的心惶惑了。

  她才二十岁,离家赴台湾求学才两年,世界却在短短几周内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未来的变数实在太多太多了,不是她一下子可以承受的。

  她心中只有一个深深的执念——不可以未婚生子,让爷爷和父亲蒙羞。

  “堕胎”与“离婚”这两个罪名,爷爷最终会谅解后者,却永远无法接受前者。

  “总之,我要结婚,就是这样。”她斩钉截铁,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我也告诉你了,不可能。”

  伍长峰气跳跳的模样惹恼了她。

  他凭什么摆出那副受害人的模样,仿佛她是个一心攀龙附凤的坏女人,而他是那个不慎落入蜘蛛精手中的牺牲品?他也不想想,受精卵、受精卵,“精”字还排在“卵”字前面。

  屈辱的珠泪在眼眶里转动,她硬生生压抑下去。现在不是情绪化的时候。

  “总之,事情就是发生了,我能帮你设想的地方也都设想到了,如果你坚持不负起责任,我……我……”她硬起了嗓门,开始虚张声势。“选举期间快到了,我马上去找一个候选人开记者会,把事情闹得大大的,让全台湾的人都知道‘伍氏’的少东是个始乱终弃的烂人,到时候就变成你们要回来求我息事宁人!”

  殊不知,她这一招误打误撞,正中红心!

  伍氏家族今年真的有人要出来竞选,如果在这种关键时刻闹出丑闻,让敌对候选人拿出来大作文章,他万死难辞其咎。届时家族大老们只怕会直接替他改名叫“苏武”,丢到北海去喂羊,二十年内别想踏上台湾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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