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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她习惯了,习惯在校园的转角寻找他的身影,她更习惯了,在人生的转角寻找他曾走过的足迹。

  即使这么多年来,他总是在她的生命里缺席成性。

  就是因为不能留在他的身边,所以她将他的每一张照片、每一项消息,都当成他曾走过的足印,然后再用她的双眼,跟在他身后一一走过,唯有这样,她才能觉得,他们还是平行地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就跟以往一样。

  穿梭在空气中的寂寂话语,听在婆婆的耳里,格外有种不舍。她伸手轻抚着伍嫣的发,很想帮她驱走一些不知该怎么对他人说出口的寂寞。

  “小嫣,那孩子的生日快到了,替我写张卡片给他好不好?”

  “嗯,我这就回去写。”差点就忘了有这事的她,三两下就收拾好杂志,起身准备回家。

  虽然伍嫣的话是这么说的,可是等她真正坐到了书桌前,提起笔面对着前阵子买来的生日贺卡时,她却想不出该对已然陌生许久的他祝福些什么,因为她所拥有的,就只有他的过去,却没有他的现今。当年在杜宽雅离开前,他主动对他们提出,不相互来电联络、不在私底下偷偷见面,就只是通信。据他的说法,他要把所有可被人逮到的把柄和弱点都消除掉,他不要她涉入其中半点。那时的她对这作法并没有异议,也很赞同他安全至上的想法,可是现在她却有点后悔。

  她该怎么去祝福一个目前只活在她回忆里的人才好?

  于是,她在卡片上,将那些祝福的话语写了又擦,擦了又写,她不知道她该许下什么愿望,也不知道那些关于他的未来。

  最终,她只在卡片上写了四个字,那最初也是最深的盼望―

  早点回家。

  带着那封贺卡与她昨晚所写的信件走出家门后,前往邮局的伍嫣,刻意不走镇上的捷径,反而选择绕远路,踏上了紧临邻镇稻田的田间小路。

  小路两旁植满的水稻,鲜翠的绿意直沁人眼,一路绵延至远处的青山山脚下,将顶上的蓝天与大地的碧绿,连成了一道美丽的地平线。她边走边想,转眼间,杜宽雅最喜爱的夏季又再次来临了,在不知不觉中,日子过得好快,她已经一个人度过了好几个没有他的季节,无论是夏日里划过天际的飞机云,或是冬夜里,在天际舞台伸展着身姿尽情演出的猎户座。

  当初在他离开前,她还一直认为,只要她把她的人生过得很充足精采,那么,思念所带来的痛苦,便不会为她带来太多折磨,哪怕分离的岁月再漫长,她都有信心能够撑得过那些未来的日子,但,近来随着她无眠的夜晚逐渐增加,白日里有时她也总恍恍惚惚的,她渐渐不再确定了。

  温暖的南风将层层的云朵吹得破碎,像是将一片片剪裁好的心遍铺在天际问,当来得急也去得快的午后阵雨落下时,雨丝中,一束束光柱般的阳光,自云朵的缝隙落了下来,就这样,大地上一束雨,一束晴,在她眼里看来,好像他,也好像爱情。

  远在海洋另一端的他,会知道她此刻所看着的风景吗?他会明白在她心里的那口想念的水井里,日渐深埋的心情吗?他知不知道,她胸坎里的那颗心,就好像是注满了水的玻璃杯,她总是小心翼翼地,不让那盛满的相思漫溢出来?

  此时此刻,如果他能够出现在她的面前,给她一个熟悉的眼神、一个手势动作,或是一个盛满了幸福的笑容,那该有多好?只要这样,就能为她带来满满至极的感动,她就能甘心地再为他失眠上几百个夜晚,继续停伫在这里,守护着他们共有的梦想。

  她啊,好想念那个曾经在夜色美好的月光下,为她弹奏月光的男孩。

  有时候,在早上独自一人醒来,当指尖碰触到面颊时,这才发现自己在梦裹哭泣,而泪水就这么静静挂在脸上,可是却已再不记得梦境了。那种失落成,是不是和所谓的青春很像?

  你知道吗?你不在我身边的这些年,我时常一佃人坐在你的房间裹,回忆着你弹琴的模样,也想象着你现在会是什么模样。

  只是日复一日,总是这么面对着这间不再有你身影的阁楼,渐渐的,我不知该对它满怀的空洞与寂寞说些什么。

  因为它总是在夜半时,悄悄地贴在我的耳边问我,不哭不笑不吵闹,这样的爱情,会不会太过荒凉了些?

  我想念从前。

  我想念那每一刻甜蜜的瞬间。

  我想念,那些我们曾经拥有过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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