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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羽衣,停下来,你已经走了一个早上了。”

  “我没有办法,不走走我受不了。”羽衣踩着急躁的步伐,一遍遍在厅内来回踱步,一步比一步沉重,一步比一步更艰难。

  “你是怎么了?一整个早上焦躁不安的,这两天你吃得少连水也很少喝,是病了吗?”聂少商拦住她,手掌放在她的额际,一颗心被她的步伐踩得紊乱,不知如何是好。

  “我没病,不想吃东西,也吃不下。”狂烈的热气在她体内熊熊烧灼着,使她全身疼痛,她靠在他身上希望他为她解热,但只觉得更加烦躁,丝毫无法减轻她的痛苦,于是她又推开他。

  “你的额头有点热,去睡个觉好吗?”聂少商柔声劝道,扶着她的腰想带她回房,但她却立着不动。

  羽衣抬起头定定地注视他,眼神异样晶亮,像池潋潋的水泽,“少商,我想出去。”

  “好吧,你可以在栏杆上玩特技。”他以为羽衣是想到高处坐坐,于是一口应允下来。

  “我不要爬栏杆,我要出去!”她的声音骤然变得高亢,两手紧紧捉着他的衣袖。

  “羽衣,小莫曾经来找过我,他说洛贝塔研究所的人已经倾全力在外头找你,听小莫说这次他们派出了高手,我不能冒险让你出去。”聂少商低下身子温言软语地对她说明,有过小莫的警告后,他不能冒任何风险。

  “我只要去一个地方,带我去那个叫作教堂的地方好吗?”羽衣不再烦躁,语调冷静、清清楚楚地说。

  “教堂?你想起了什么?”聂少商脸色变得灰白,一股战栗袭向他的脑际。

  “不知道,我的脑海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呼唤我,不管我怎么掩住耳朵它都停不下来。我的身体好难受、翅膀好痛,我想我去了那个地方后就不会这么痛苦了。”羽衣两手环紧自已,藏在背部的翅膀像被烧红的铁块般,深深烙在她的血肉里,痛得她几乎失去所有知觉。

  “忍着点,现在你出去的话很容易泄漏行踪,我先带你去山上的别墅住一阵子,那里很清幽少有人烟,等过阵子我再带你上教堂。”他拍抚着她的背脊试着减轻她的痛楚。眼前的情势不容许羽衣在外头露面,一个不小心被研究所的人找上了就完了。

  “你不懂,我快无法忍耐了。帮帮我,别让我听见那个声音,我不要想起来,我不走,我不要离开你。”羽衣掩住双耳,想把那扰人的声音逐出脑海外。

  聂少商的手冻结在她身后,他持稳着气息问她:“但如果你到教堂后,反而把所有的事都想起来了呢?”虽早就已经设想到这一点,但他仍是要问。

  他的话令羽衣惊悚,“那我不去了,不去……”她口中喃喃重复,却又痛弯了身跪伏在地上。

  “羽衣,你怎么了?”聂少商慌乱地跪在她身旁扶住她,看着豆大的汗珠由她额际一颗颗滴落。

  “好痛……”脸庞和着泪水与汗水,她咬紧了牙关回道。

  “哪里痛?你别吓我。”他慌了手脚,除了搂住她、为她拭汗之外,他实在无能为力。

  “回来,我不许你们出来……”羽衣朝身后叫着,背后那双羽翅已经不听从的翻拍而出,张张阖阖地拍动着。

  “你的翅膀?”聂少商瞪着她那比以前更加洁白的翅膀,觉得它们似乎有些改变,变得更加硕大和丰盈。

  “帮我把它们压回去,我不要用它们。”羽衣催促着聂少商,自己强拉下一边的羽翅,硬要将它塞回身体里。

  看着她额际的汗水和眉宇间的溃痛,他的眼神渐渐变冷,由不愿的心情换作不舍,他不要他的天使为他折翼,不要她强自忍痛低低哀鸣,他要的是她那花朵般的笑容。

  “羽衣,你听我说,不要忍耐了,这样你会更痛苦,我现在就带你去教堂。”他抬正她的头,决绝地说。

  “我不要去,我不走!”羽衣知道他在想什么,声声呐喊。

  “你不会走,你忘了自己说过,即使你知道了回家的路,你也不会杂开我吗?我相信你,我们先去解除你的痛苦好吗?”聂少商好言谎骗,将自己的心灰掩藏在眼睑后。

  “不要,你也说过身不由己,如果我去了之后就回不来怎么办?”羽衣不从,她失去神采的眼睛盛满绝望和悸怕。

  聂少商执起她的手牢牢握着,“我会牢牢抓住你的手,守着你不让你离开,就像这样。”

  “你保证会握牢我不会放手?”羽衣仍然不信,还是一脸的迟疑。

  “我保证。”聂少商将她的手贴在心窝上,深深地将她搂抱,心痛地吻着她失色的唇。

  羽衣热烈地吻着他,而后悲切地嘱咐,“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可以放开我的手,绝对不可以,你知道吗?”

  “我不会放开你的,你先把翅膀收起来,我们去找教堂。”他沉沉地点头,抱起她站稳。

  羽衣沮丧地垂下头,“我收不起来。”她根本就控制不了那双不听使唤的翅膀。

  “没关系,这样别人就不会看到了。”聂少商取来厚重的外袍绵密地将她的双翅盖住。

  他带她走出家门口,发现车钥匙忘了带,便让羽衣在门口等候,又折回屋内去取。

  当他拿起钥匙转过身时,蓦然看见屋内那盆一直恣意盛开的昙花竟缓缓落下一片花瓣,花瓣落至地上后迅速枯萎,化为空气不留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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