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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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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作富人妾,不当穷人妻。”换上一身绫罗绸缎的水映,当时就站在石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穿得一身破破烂烂的月穹。 月穹听得心都冷了,“我爹究竟待你哪儿不好,你要在他死后这样糟蹋他的名声?” “因为他穷!”水映咬牙切齿地说出她最恨的一点,“他就是给不了我想要的生活!” “既知他穷,当年为何要嫁他?” “你以为我愿意?”水映愈想愈觉得她浪费了她大好的青春年华,“若不是碍于父母之命,你以为我会嫁给他?这才是我原本就该过的日子!” “我呢?你不要我了?” 水映像是看也不愿多看她一眼,僵硬地别开芳颊。 “你是他的女儿,带着你,我永无出头的一日。”日后,她还得在这座大宅内生活下去,她已嫁过一回了,她不能再有任何拖累。 沉重的府门在月穹的面前关上,生来性子就倔的她,随即转身就走,沿路连一次也没有回头过。 她就这样在大街上漫无目的流浪了几日,当向来就爱买人做徒弟的黄金出现在她的面前,拿出一袋金子,笑眯眯地与她商量要不要做他的徒弟时,她毫不犹豫,当下就答应了他。 回到师门后,天生就没有责任感的师父黄金,立即把孩子交到二徒弟蓬莱的手上。 低首看着被塞到他怀中脏兮兮的孩子,全身被日头晒得黑不溜丢不说,她还饿得像只瘦不拉叽的小猴子。蓬莱记得,他当时就为这名师妹的可怜境遇,暗地里偷偷抹了好几把眼泪。 拜入师门不久,月穹在大师兄的指导下开始习武,因她本身根骨就好,也很肯下苦心努力,所以她武功的进展速度就像株飞窜的春草般,只是她有个小毛病,就是不爱睡觉。 眼看自家师妹怎么养都养不胖,眼窝还一日比一日深,负责养孩子的蓬莱为此愁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左右都想不出法子的情况下,为免孩子因此病了,蓬莱只好亲自上阵,天天押着她陪她一块儿睡,好不容易终于等到月穹被他哄得睡着了,他却发现她在梦里哭。 作着梦的她,只喊爹,从不喊娘,还口口声声的说等她长大后一定要赚大钱……蓬莱虽不解于她的梦话,可还是捺着性子一夜夜的听着,并一次次地拍抚着她瘦弱的背脊,哄慰着老被噩梦惊醒的她。 直到月穹不再作噩梦,也开始像个正常孩子般睡觉后,蓬莱这才问她。 “为什么想要赚大钱?”其实他只是想要知道,年纪小小的她怎会有这个伟大志向。 月穹却把脑袋压得低低的,枯瘦的小手紧紧揪着他的衣角不放,像是深怕他会不要她似的。 “我想让她后悔……” 虽然月穹话里的那个“她”没指名道姓是谁,但蓬莱还是从她忍抑的哭音中听出来了。 “傻孩子……”他把不肯哭出声的她抱起来,让哭得像只小花猫的她,用泪水彻底把他的衣裳洗过一遍。 待到月穹七岁时,大师兄再也不肯让蓬莱陪着她睡觉了,取而代之的,是蓬莱去市集上精挑细选老半天才挑来的一只布娃娃,而月穹她就一直宝贝着那个布娃娃,即使那么多年过去,布娃娃也都褪色了,可她就是没扔了它,反倒是保存得好好的。 将那只布娃娃放回原处后,蓬莱捏了捏眉心,发现自个儿现下还真像个忆苦思甜的老爹。 怎么在嫁了月穹这么久后,他才深刻体会到所谓嫁女儿的心情? 他摇摇头,“我该不会是老了吧?” 带着某种说不出口的失落情绪,蓬莱拖着脚步去了后山,将消息交给大师兄后,他在门外发呆了好一会儿,突然问。 “大师兄,你说老四咱们嫁得对吗?”虽然文大少人好性子佳,可就是不知道月穹能否与他琴瑟和鸣,快快乐乐的过一辈子。 佛堂里的大师兄显然很意外他会这么问,在蓬莱情绪变得愈来愈低落时,大师兄忽然哪壶不开提哪壶地道。 “都收三成占股了。” “咳咳!”蓬莱难得被堵得一脸狼狈,“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文谨他会对老四好的。”看人向来就看得很准的他,这点把握倒还有。 转眼间胸臆中所有的愁绪都被吹散得一干二净,蓬莱拍拍面颊,又再次重新振作了起来。 “师弟。”大师兄却在他要走时留人。 “不知大师兄有何吩咐?” “别以为我不知你暗中昧下了多少老四的聘礼。”他这个老妈子有空伤春悲秋,还不如想点实际的。 “……”他是怎么知道的? 大师兄沉稳地道:“师门里还有一箩筐的师弟妹等着要娶要嫁,记得把它吐出来。” “是……” 梦中长长的石阶,沉重高大的朱门,插满金步摇的云鬓,以及那个背对着她转过身的女人…… 月穹睁开双眼,没有留住梦境的尾巴,只是静静地任由它远去,然后她在意识终于能够集中时,颇无奈地对上了一双温柔似水的黑眸。 “相公,我能不能有天醒来见着的不是你的这张脸?”他该不会又趁她睡觉时偷亲偷瞧她了吧? 文谨在她眉心印下一个吻,“不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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