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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将他的话意重复地想了几回,几乎可说是与子问在神界一块长大的繁露,不禁有点动摇地直在回忆里寻找,以往子问与他之间的点点滴滴。

  “是她把我引到她身边的,我俩可说是物以类聚。”仿佛还怕她不够相信似的,无冕又再加以佐证。

  “我不信!”她想也不想地扬起玉掌,才想朝他面上招呼过去时,即遭无冕紧紧握住。

  “我就老实告诉你吧。”他冷冷低笑,愈说愈加重了手指的劲道,几乎要折断她的手腕,“你眼中的那个子问,只是个假象,真正的她,并不是你们所想的那般,但可悲的是,她却不能似我这般扯开束缚,态意放肆地露出她的真面目,只要她在神界一日,她也就益加痛苦一日——”

  “住口!住口……”痛苦不已的繁露,在他忽地使劲一握下,隐约地听见了手骨的断裂声。全然不顾整个武将林里的神仙都在看,也不管他所欺负的是不是个女人,在折伤了她一腕后,无冕嘲弄地以一指抬高她的下颔。

  “比起安排好的谎言,真正的事实,很痛是不?”

  “子问……不是那种人……”痛得冒出一身冷汗的她,咬牙忍着手腕的疼,“她善良,又为他人着想……就算明知不可为,为了朋友,她也还是咬牙照做了……”这样知情善意,温柔款款,总是为他们着想的子问,怎可能会是无冕口中的那等女人?

  “你这女人也够固执了。”无冕有点受不了地瞧着她那死死板板、说什么也不信的目光,“这么着吧,告诉我,你与子问相识几年了?这几百年来,你可曾看清过她的身份?”

  “身份?”她脑袋空了空,有一阵子没法反应。

  当她一径地神游太虚之时,无冕粗暴地一把捉住她的发,使劲往后一扯,逼她不得不抬首看着他。

  “告诉我,你可知子问她是哪界众生?她又来自何处?”他一步步进逼,直将她逼到园子里最壮硕的一棵樱树前时,这才停止了脚步。“说话呀,你与她,不是朋友吗?那么那些关于她的小事,你这个朋友总该知道些许不是吗?”

  她不知道。她……从来,就不曾知道子问不想让她知道的事。

  几百年来,曾经无论要去哪,都会与子问一块牵着手去的她,根本就不知这几个月来,子问在人间发生了何事,但她却清楚地记得,在那一个遥远的夏天,蓝天甚高、徐徐吹拂的南风在穿窜过山谷后,带来了山谷凉爽的冷风,当她俩在溪畔洗完了衣裳,也将洗好的衣裳晒起后,也不管他人看是不看,她们就是睡在树下,无声地一块看着那一片曾经只属于她们的蓝天……

  相识数百年,她不知子问来之何处、又是何等众生,以往,每当她对此感到怀疑时,她就会找上那个将子问带回神界寄住的青鸾,可是只要一提到这问题,青鸾的表情就变得很闪烁,而子问则从不主动开口说这事,就算他人有心要问,也总会被她巧妙地避开这个话题。

  因此,她不知子问是否曾有着“过去”,她甚至不知,子问又是为何来到神界。

  在她一径地发起呆时,失了兴致的无冕放开她的发,才想离开此地时,繁露蓦地捉住他的衣袍逼他停下脚步。

  “她是子问……”她用上所有的力气,直拉住他不许他走,“子问就是子问,她来自哪儿又是谁,这些全不重要……”

  “那,究竟什么才是重要的?”

  天外飞来的一问,令繁露怔愣了好一会儿,当她抬起头来时,她的双眼不意落在无冕带着冷然笑意的面容上。

  “就由我来告诉你吧。”他欣赏着她娇容上的痛苦与慌张。

  “告诉我什么?”

  “她根本就不曾存在过,未来,也不会留下。”

  霎时忘了该如何言语的繁露,只是静静地瞠大了双眼。

  “你心中的子问,她与天地万物都不同,因为她并没有所谓的过去,也从未有过所谓的人生。”

  一道寂寞的身影在繁露的脑海里一闪而逝,令她不禁想起,在几百年前,当她仍是个孩子时,只要子问有空,她便会和子问待在一块,可是子问偶尔会独自走至窗口,眺望不知处的远方.而那时她的神情……

  有些孤独,有些微愤,也有些不甘。

  “真实与谎言,你选择相信哪一个?”一径欣赏着她面上千变万化神情的无冕,刻意再推她一把。

  几经反覆思量,繁露无奈地合上眼。

  “谎言……”他的眼中盛着意外,“为何?”

  “因为……子问希望我们相信她的谎言,而这,也是我所能为她做的。”几百年的相处下来,她相信,在这两者之间,子问定会要她这么做的,而不是拿着刨刀,一下又一下地,刨下子问的血肉筋骨,就只是为了找寻一个子问不愿启口的秘密。

  可最令她心痛的是,身为友朋,她并没有强大的能力可以保护子问,只是一介平凡天女的她,所能为子问做的,除了选择相信外,其他之法,竟然一点也没有……“这就是你对友情的深度?你们这些个神,也真够自私了。”无冕不屑地瞧了她一眼,衣袖一掩,独自步入神界春日里即将到来的暴风之中。

  独独……留下了一脸茫然的她。

  “贵……贵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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