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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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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台上,有人腾挪跃下。怕她看不清,特别侧了侧身,把脸暴露在满屋金光里,笑得肆无忌惮,“你这妖孽倒是长命,背后暗剑也有人替挡了。” 干笑两声,善法堂见她没反应,气焰更盛,“平白送来一个立功的机会。上次受了金刚珠,加封了护法菩萨,这回没准就能受天目了。我也发发慈悲,成全成全你们。让我送你一程,迟了可就追不上你的小情郎了!”他随即捏紧剑柄,大喝一声,“去!” 染血的剑身,银链般疾刺去,阳光下,飞溅出片片余红。突然,金光一闪,不过眨眼瞬间,“叮”的一声,银剑跳着美丽的旋飞开,插在墙壁中。清脆余音尚在楼阁里回荡,一声、一声…… 小莲抬起头,半张脸上还粘着行蕴的血,那双紫色的眸子映了血色,烈烈燃烧。 她一手单提着金刚宝杵,缓缓站起来。 善法堂往后倒退几步,有些心惊肉跳……本以为可以称她失神伤心的机会,打她个措手不及。谁料……竟被她挡开了?! 正待闪身,小莲已一杵攻上来。他有些慌不择路,险险躲过了,抱头滚向一边,另一波攻击接连招呼过来。拔下墙上的剑,他就势抵挡两下,向后急跃。 她并不放过他,冲上来便打,却被一剑隔开。他慌乱撒出一把绛紫色的果子,每个都是活的,长了眉目五官,利齿尖牙,叽叽喳喳地在嘶叫,铺天盖地飞来……咬在木头上,木头便腐烂了,咬在金玉神器上,神器也要落下个圆印子。 小莲挥臂将宝杵武得密不透风,红果子们尖叫着弹出去。也有漏网的,咬在手臂上,留下一颗颗血洞。她恼了,突然旋身念咒,全身烧起炽热烈火,噼噼啪啪,待火渐渐灭,那些果子纷纷烤成了黑焦炭,人却未损分毫。 善法堂错愕望着满地抽搐翻滚的果子们,羞愤灭顶,急急念咒。宝剑化身成几十把,潇潇剑雨呼啸卷过。眼看就要刺过来了,小莲一横金杵祭起风咒,周身风暴乍起,剑雨卷了进去,一对拼死相争的冤家对头,非要决出个你死我活。慢慢地,宝剑也失去掌控,进退维谷地吊在半空随旋风舞蹈。 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楼下突然上来一个人,他在风暴圈外站住,缓缓抬起头…… 善法堂一阵错愕,惊恐得连话也说不全:“韦、韦……” 稍一分心,法力便弱了,那些宝剑纷纷被对面的飓风刮过来,四散飞蹿。善法堂狼狈闪身,扑地躲避,还是有一把识途的……这冷漠无情的凶器,跟了一个冷漠无情的主子,也越发冷酷狠毒起来,它连主子都不要了,飞身插在膝头……起初只觉腿上冰冷一片,渐渐地疼起来,椎心刺骨。艰难翻转,他欲起身察看…… 啊……风暴息了,剑雨停了,只有他的号叫,凄惨而难以置信,形同丧家之犬…… “我的腿……我的腿……” 他的左腿下横躺了把染血的宝剑,膝头一片血肉模糊,白骨参差。左脚小腿静静地躺在剑上,哀伤落魄如同被休弃的糟糠,被扔掉的垃圾。 他的左脚被齐膝斩断了! “你、你们!”善法堂怒瞪着他们,疯狂而绝望,“你们干脆杀了我!我只要活一天,就会找你们报仇!” “好!那我就杀了你!”小莲提起金杵便要给他致命一击,却被身后的人拦下了。 “玉烟!”她愤愤地回瞪,眼眶里还残存着泪水,“让我杀了他!” 玉烟摇摇头,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递给她。她当然不肯接,倔强地较着劲,只想一杵戳烂善法堂的脑袋。 “这么干脆地死了,怎对得起你们受的这些苦?”玉烟帮她擦了把脸,“你先休息一会儿吧。” “不要!我只要他的命!” “哎!”玉烟叹口气,无奈道,“若非杀不可的话我一定告诉你,不同你抢,好吗?” 她扭着一张脸,好半天,终于点头。 玉烟走到善法堂面前,看了看那条断腿,蹲下冲他笑,“你刚才是否把我当成哪个故人了?” “你、你……难道不是韦驮?” “不!那是家父。我叫玉烟。” 善法堂忍着剧痛,咬牙道:“你想怎么样?” “我想?我不想怎样。既然已经晋升护法菩萨,你必然也知道护法菩萨杀生的后果吧?” “那又怎样?我毕竟捉拿叛将有功,我在佛界的人脉又怎是你父亲比得了的?” “立功?人脉?”玉烟突然摇头,笑得满脸不解,“我父亲当年从魔王洵行手中夺回佛陀的舍利子,功劳比你如何?你的人脉,你当我不知道吗?你以为,如来会念及亲情放你一马?连你自己都不会相信吧。你为了让他看得起你,处心积虑爬上这个位子,你以为,这样他就会承认你了?在他眼里,你的出生本来就是个意外,是他生命里永远抹不掉的污点。你断了腿,正好给他个名正言顺的机会把你清出他的视野。”他一边说一边挽起袖子,随手往地上一挥,满地鲜血渐渐汇聚一处,铸成一面殷红的镜子。 里面影影绰绰浮了些人影,高堂明镜,五色祥云,分列了诸佛菩萨,十八阿罗汉,堂中跪拜一人,左脚自膝下齐齐切断,赫然正是善法堂。佛祖挥一挥手,他便被推落轮回。 狡兔死,走狗烹。这真是屡试不爽的真理,放之四海皆准。 对于他,这已经不是兔死狗烹的问题了。谁会知道,他善法堂的亲生父亲,会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如来佛祖?那也许真的是个意外,为了救一个女人,他屈尊降贵地一夜缱绻。 事了拂衣去,却没想到,那个女人的肚子里竟有了佛种。 佛家不能无枉杀生,只得任他一天天长大。长得越来越像他父亲,长得越来越碍眼。他恬不知耻,不知天高地厚地来寻爹,挖空了心思,连最好的朋友也背叛了,只求证明自己的力量,可以日日上殿堂报事,得以远远看他那高高在上,神圣不可侵犯的爹一眼。 难道这也错了? 原来……他只是一个污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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