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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六


  长久以来,他汲汲营营于薄家的传承,为了繁衍绵长,耗尽心力,岂料自己竟是薄家衰败的主因?

  难怪薄乙勤会说出那些话,薄家的兴亡,难道真的都在他一念之间?

  “不过,你还有心情问这种事吗?你现在该想想怎么救你的妻子吧?我看她已经快不行了”阎王朝鬼差一挥手,一个黑色鸟笼便出现在花罗殿大厅的高樑之上。

  他抬头一看,脸色大变。

  鸟笼里,缈生动也不动地蜷在里面,鲜血沾满了她的白衣,并且沿着她的衣襯正一滴一滴地滴落。

  “缈生!”他惊喊地冲到鸟笼下方。

  缈生没有回应,但那鲜红的血滴令他触目惊心。

  “哈哈……她已没有力气开口了。”

  “缈生!”

  他担忧地飞踪而上,但才刚要触碰鸟笼,四周鬼差就群起攻击,他结了法咒,双臂一挥,前排几只鬼差应声而灭。他趁机攀上了鸟笼,再次急喊:“缈生!”

  笼中的缈生毫无回应,他伸手探进去,才刚揪住她的衣袖,突然间,她动了一下。

  一股诡异的直觉闪进他心中。

  就在她张口射出火焰之前,他立刻收手,一个后空翻跃,躲开了她的攻击。

  她不是缈生!

  他心中一惊,来不及提气,整个人往下坠落。

  这时,阎王庞大的身形窜了过来,手爪一把就将他抓住,狂笑道:“薄大师果然法力变弱了,竟连自己妻子的气味都无法分辨。”

  他回手一掌,从阎王的爪中挣脱,以法咒击倒挡住殿门的鬼差,往外疾闪。

  阎王也不焦急,就这么任由他逃离,喃喃地冷笑:“对,去找花罗吧!只有你能找出来,而找到她的那一刻,就是你们的死期。”

  地府一片幽黑阴茫,但薄敬言而言并不陌生,他四处找寻缈生,心里暗忖,敢情阎王也不知道缈生躲在哪里,所以这段时间才不动声色。

  但缈生究竟在哪里呢?

  整个地府,还有哪里可以避开阎王?

  倏地,一阵泠泠水声传进他耳里,他心思一动,抬眼望向远处。

  那里是……忘川!

  毫不迟疑,身影迅速飘移,来到黑沉得不见底的忘川旁,一股熟悉感油然而生。

  这里曾是他徘徊不去的地方,也是遇见缈生的地方。

  如今,彷佛绕了一大圈,又走回了原点。

  低头正看着忘川,总是平静的水面突然出现一个点,小点慢慢扩大,形成漩涡,接着,一个水球从漩涡里升起,缓缓移到岸边,哗的一声,球体化开,缈生赫然出现在其中,俯身不动。

  “缈生!”他惊愕地冲过去,扶起她。

  她缓缓睁开眼睛,看着他,虚弱地说:“敬言……你来……干什么?”

  “当然是来带你回去。”他看着她雪白的脸庞,才分开不久,他竟已如此想念她。

  “带我?还是孩子……唔……”她冷冷地问,想推开他,手却痛得低哼一声。

  “你受伤了?发生什么事了?是阎王下的手?”他发现她背后肩胛的伤口,大惊失色。

  “我……”她有点忧惚不解,明明被阎王追杀,怎么她竟没被抓走?

  “伤口的血止住了,看来,有人救了你。”他看向忘川,似乎要想起一些什么,却又无法捕捉思绪。

  “有人救了我?”她微愕,整个地府都是阎王的天下,谁还有能力救她?

  “来,我带你回去,你需要治疗,可我现在法力不足……”他蹙着眉说。

  “不,你走,快走,快回阳世去,别在这里逗留。”她挣扎地想起身,但一站立就晃动不稳。

  他伸手一拢,直接将她搂进怀中。

  “你和孩子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他沉声说。

  她贴靠在他的胸口,那熟悉的气息让她的心紧揪了一下,真想就这样一直被他拥着,可是,不行,阎王的目标是他,他在地府太危险了。

  使尽力气从他的双臂挣开,她抬起头看着他。“我这一抹游魂,离不开地府了,你回去吧!”

  “我会想办法让你的主魂转生,你一定能跟我回去。”他坚持。

  “薄敬言,你想清楚,你真的是来带我回去吗?一旦我转生,薄家的诅咒就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全族灭亡,我活着,对你们一点好处都没有。”她讥讽怒道。

  他目着她,蓦地想起了薄乙勤的话,心开始一阵阵刺痛着。

  是这样啊!那老太婆催他到地府来,原来不是要他救她,而是杀她。

  她的生死左右着薄家的兴亡,而他的决定也将定夺薄家的未来。

  为何这痛苦的抉择如此似曾相识?似乎在什么时候,他也曾这样纠结得几乎心碎?

  原本幽黑的忘川像在回应他内心的起伏,开始起了阵阵水花,接着,一个佝偻的老婆婆从水上现身。

  只见她一步步走从水面走来,每踏一步又沉又重,但忘川的水却没有沾湿她的衣鞋。

  “你们要走要留都好,别在这里吵得我不得安宁。”老婆婆一开口就扬声大骂。

  “孟婆,是你?原来是你救了我?”渺生诧异地看着这个连阎王也管不了的忘川守护者。

  “哼,我只是把欠的债还清。”孟婆拧紧皱得不能再皱的老脸。

  “债?”

  孟婆灰白得诡异的眼瞳看向薄敬言,缓缓地道:“几千年前,那个故意闯进地府的薄家小子,死后来到忘川,用下一世的三十年阳寿和所有记忆,恳求我在你最危险之际救你一次……现在,我前债已了,花罗女帝。”

  渺生震惊万分。

  薄令羽?

  她转向一旁沉默的薄敬言,他……他竟为了她牺牲了下一世的阳寿?所以,薄少君才如此含恨早夭?

  一股心疼的酸楚直钻进她胸臆,瞬间逼出她的眼泪。

  孟婆瞪着薄敬言,不耐烦地道:“早知道就不接受这个交易,拖得这么久,真是得不偿失,现在,姓薄的,我们之间再无瓜葛了。快滚!”

  薄敬言像被点醒了什么,些许的片段记忆闪过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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