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玄书阁 > 乔宁 > 聘后为妻 | 上页 下页 |
五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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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月洞门,绕过花草枯萎一片的庭院,正欲进到正厅,却见春兰自另一侧寝房步出,冉碧心这才停住脚步。 她额上泛汗,胸口甚喘,呼息紊乱,莫名的感到害怕。 春兰一见着她,随即红了眼眶,低下了头,缓缓跪了下来。 她一步步走去,每一步都似踏在火里,那么烫,那么痛。 “娘娘,对不住……奴婢们来晚了,没能来得及……” 春兰伏于地上,后背剧烈抽动,哭了出来。 冉碧心想张嘴安慰她,却怎么也挤不出半丝声响,她红着眼,白着脸,一步步往屋里走,行过外间小厅,绕过插屏,来到寝房里。 那个孩子就躺在榻上,和衣躺着,完好无缺,只余嘴角一抹怵目的鲜红。桌上搁着一壶酒,见底的瓷杯倾倒着,那酒……掺了毒。 下一瞬,冉碧心崩溃了,她放声痛哭。 一双手臂自后方圈住她的腰,不让她再往前走,她只能拚命挥动双手,想紧紧抓住那个孩子。 她曾答应过诚王妃与太夫人,无论情势如何艰难,务必要保住他的性命,可她食言了…… 痛彻心扉的哭声,自她嘴里逸出,她拚命挣扎,不断扭动身子,意图挣脱腰间那双手臂。 “放开我!你放开我——我要去见他!” 缪容青下颚紧抽,怎么也不肯松手,硬是将痛不欲生的女人圈在怀里。 “他已经死了。”低沉的嗓,缓缓道出她最不愿面对的事实。 她僵住,一朵朵泪花在眼中锭放,眼前的景象,随着泪水的模糊而破碎。 “他在承德宫留了一封手信给你。”身后的男人又道。 “……他都说了些什么?”她哽咽着,近乎哑着嗓问道。 “他不傻,他早知道晋王不会留他活口,所以他与晋王交换条件,助他出宫回诚王府,他想回到熟悉的地方自行了断。” 原来欢儿全都想好了……那日在御花园,他一反常态,神情异常成熟,不似往日模样,原来竟是如此。 这孩子心中究竟有多苦,那样单纯的他,竟然……竟然决心寻死。 冉碧心眼前一黑,身子蓦然软下,若不是缪容青的双臂紧紧将她箝抱,她早已瘫坐在地上。 她别过脸,埋进身后男人冰冷的铠甲里,彻底痛哭起来。 是命运弄人,是上天非要他们走上这一遭,她已无法再像从前那般,将所有的过错推责于缪容青。 经历过这一切,她知道,他同样背负着血海深仇,耿欢没有错,错就错在前人不为后人着想,方造成今日这些种种…… 是野心,是妒忌,是人性之恶,造就了所有人的悲剧。 冉碧心抱紧了缪容青的手臂,脸贴着刚硬的铠甲,脸上已分不清是泪,抑或是铠甲上的鲜血。 缪容青只能反手将她轻拥,比窗外的天还要清亮的眼眸,望向榻上那个无辜的孩子,终究只能闭起眼,将所有的叹息压入心底。 旭日东升。 大梁,依然是那个大梁,然而,盘龙金椅上,身穿龙袍的帝王,已不再是昔日那一个。 冉碧心披着绯红色袍子,散着发,素着消瘦的脸,倚在房外的楹柱边,静静地望着东边的天空渐被晨光染亮。 “娘娘,时候不早了,您且用点早膳吧。”春兰手里捧着漆朱托盘,上头搁着两盘简单素菜与米粥。 耿欢的尸身已运回皇城,按照帝王礼制厚葬。一场血腥宫变,死伤无数,众人至今依然心有余悸,少有人敢提起那晚的事。 皇帝与太后陆续下葬之后,在朝中缪氏朝臣的推波助澜之下,缪容青在众望所归中正式登基为皇。 耿氏王朝已不再,据闻,在缪容青登基前几日,那几位流放异地的耿氏诸王,同时接获一封密信与毒药之后,相继服毒自尽。 她清楚,死去的诸王全是与当年合谋毒害七皇子一事攸关的人,缪容青这是一次了断这份仇恨。 讽剌的是,他本是耿氏之人,却得手刃耿氏王朝,顶着“缪”这个姓氏重活一世,甚至成了缪氏荣光。 收回远眺的视线,冉碧心拢紧外衣,转过身回到屋里,在临窗暖炕上落坐。 春兰搁下托盘,为她张罗起来,看见她捧起米粥喝了几口便又放下,当下不由得叹了口气。 “娘娘,安荣来了。”铃兰的小脸蛋自门外探进来。 冉碧心没什么反应,只是起身来到妆镜台之前,让春兰为她梳头。 安荣进了屋,躬身行礼,久久未闻冉碧心回复,便抬起头来,忧心地觑上一眼,春兰正巧回首,对他摇了摇头。 安荣面上担忧,兀自开口:“小的给娘娘请安……” “好了。” 蓦地,冉碧心启嗓,镜中那张苍白消瘦的娇颜,一脸木然,没有太多表情。 “人已不在,我算哪门子的娘娘?往后都别再那样喊我了。” “可是……” “就喊我夫人吧。”冉碧心淡淡下令。 春兰与安荣互望一眼,谁也没敢出言反对,只得无奈的听从。 “夫人,皇上让小的前来接夫人进宫。”安荣字句斟酌,生怕剌激了冉碧心。 耿欢的尸身虽运回了皇宫,可冉碧心坚持留在诚王府,另外在正厅给诚王妃与太夫人以及耿欢办了超渡法事,设了个小佛龛,镇日在佛龛前为死去的亡者诵经祈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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