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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她偷窥了他整整十二年,无法自拔地上了瘾。

  弗灵武不会知道,当他覆额发愁时,有个人也在一里外的大树上跟着他发愁;看他动怒了,她便皱眉头;看他为了什么事笑得开怀,她也跟着开心地笑了。他的喜怒哀乐她都知道,她觉得没有人比自己更懂得他,更与他亲近了。

  弗灵武不知道有人日日偷窥着他,当然更不会知道,在他娶妻那一夜,她整个人从心口痛到了四肢百骸,木然地瞪着床顶板流泪。那晚过得特别慢、特别煎熬,泪都快流乾了,天还总是不亮。

  自那日以后,她无可挽救地陷溺在痛苦的忧伤里,彻底明白他只是千里镜中的一抹幻影,她与他永不会有相恋的可能。

  她依然擎着千里镜看山、看水、看花鸟,但不再那么爱看着他了。她不愿看见他跟妻子亲亲热热、有说有笑的模样,更讨厌看到香兰格格像饭粒似地时不时沾黏在他身上。只有在他一个人独处时,她才能收起那份发狂的妒意,悄悄将他圈在镜里,揣度他的心情、猜测他的情绪。

  香兰格格是在一夜之间突然疯了的,这意外令她十分错愕。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香兰格格忽然间发了疯?

  在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下,她开始选在子夜偷窥他,也因而看见了令她大感不可思议的景象,窥见了他惊人的秘密。

  一想到自己很可能是这世上唯一知道弗灵武秘密的人,观娣就忍不住兴奋地颤栗起来。

  不久后,他又娶妻了。

  这回,她清清楚楚看见了他第二任妻子晴双格格猝亡的全部过程,真相令她大感惊异骇然。

  弗灵武婚姻受到“诅咒”的传言全非事实,真相除了她,无人知悉。

  她一直以为,即使两人这辈子不可能有相见的一天,她也会把这个秘密藏在心中,替他保守一辈子。

  但是,沁芳格格找上了她。

  从来都没想过能在千里镜外看见弗灵武,突然间,这个机会来了。她原该拒绝的,但她却毫不考虑地应承了。

  她渴望能在千里镜外见他一面,好想近近地、近近地看他一眼,好想听听他的声音,好想、好想跟他说说话……

  镜中的弗灵武正射完箭,接过婢女递上来的手巾拭汗,他对着婢女微笑、笑得好勾魂、好诡魅。

  她知道,他对任何一个女子说话,都有着同样的笑容。

  明天,她就能见到他了。

  就是不知道,当他看见她,也看见了她颈颊后的疤痕时,是不是还能露出如此亲切温柔的笑容?

  如果,她看见那双魅惑迷人的眼睛里,流露出的是嫌恶和害怕,她会不会后悔见他?

  不到那一刻,她不会知道结果。

  她总是躲躲藏藏地过日子,花样的青春就这样让她躲掉了,见弗灵武一面,恐怕是她受伤之后做的最勇敢的一件事了,即使结果可能会后悔,她也要鼓起全部的勇气去见他。

  第二章

  “吉祥茶馆”二楼包厢。

  “观娣,等一下弗灵武来了以后,你尽量别开口说话,看我和馨芳的眼色行事,明白吗?”华芳格格小心打理着观娣的发饰。

  “明白。”在谦王府这几位格格面前,观娣一向是习惯低着头的,但是这会儿华芳格格替她梳的旗女发髻太高了,沉得她稍一低头就好像要坠垮似的,逼得她一定要抬头挺胸。

  “这样就对了,咱家沁芳格格可不会老低着头数地上的蚂蚁。”馨芳笑着调侃她。

  “记住,你现在的身分是沁芳格格,要喊我大姊,喊馨芳二姊,可别露馅了唷!”华芳不放心地提醒。

  “我知道。”观娣已经紧张得胃都在隐隐抽疼了。

  华芳握住她的手,发现她的手心一片湿冷。

  “观娣,有我们姊妹两个帮着你,你不要太害怕,只要让弗灵武看一看你的疤,也就完事了。”她柔声安抚着。

  观娣梳着旗头,穿着一身格格才配穿的华服,整个人显得别扭不自在极了。为了掩饰伤疤,她从来不曾梳过高髻,可是现在,华芳却刻意梳高她的头发,让她最丑陋的部位暴露在外,给了她一种被剥光衣服的难堪。

  然而,这是她假扮沁芳格格的唯一目的,也是她心甘情愿的选择,所以就算觉得再难堪,也得自己承受。

  “弗灵武不知道还记不记得我?”馨芳对着镜子理鬓整容。

  “馨芳,你已经嫁为人妇了,还发什么花痴!”华芳轻斥。

  “说说而已嘛!”馨芳臊红了脸。

  “唷,您是四贝勒爷!里边请、里边请!”

  楼下跑堂倌的热切招呼声传到了二楼来。

  “弗灵武已经来了,观娣,看见他你可千万别慌,记得见机行事。”华芳用力握了握她的手。

  脚步声上了二楼,跑堂的推开门那一刹那,观娣紧张得呼吸都快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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